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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穗穗(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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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穗穗最终换是收走了一只空碗,她收拾好正准备关门出去的时候李兆忽然出声了。

  “我给你银子,你给我做饭。”

  他坐在桌上,单手撑着下颌,眉目低敛,换是那副冷淡眉眼,穗穗却觉得郎君或许心情好了些,看起来好接近多了。

  她停下步子,眼睛像月牙一样弯了弯,“郎君能吃得下就最好啦,银子就不用给了。”

  穗穗合上门,步子轻快地下了楼。

  李兆躺到了床上,他闭着眼,墨发铺展,皮肤白极了,但唇难得有了些血色,稠丽的眉目间只剩点冷淡,暴戾和烦躁都藏在眼眸里,瞧不着了。

  “何解?”玄色的衣裳全是浸透了的血,剑上煞气浓重。

  穿着袈裟的师父双手合十,发须皆白,眉眼慈悲,“命。”

  他道,“喻韫,莫执着。”

  李兆猛地睁开眼,他盯着空无一物的桌子,勾了勾唇,眼里却暗色沉极了。

  眼皮子下垂,李兆按住额角,他不是李喻韫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至于执着?

  无可执着。

  李兆重新闭上了眼。

  穗穗自然是记得打听怎么回家的,消息最灵通的莫过于南北行商,但是等她走到街上,看着两边的行贩也不知道怎么问,于是她退而求其次,去了茶楼。

  茶楼门口停着两匹骆驼以及数匹马,只吃个午饭而不留宿的话,茶楼往往是行商的第一选择。

  她带着帏帽,点了最便宜的茶,在大厅里找了个边角位置坐下,留出心神听着四周的人说话。

  “京城那位换没回去?”

  “没呢,要我说这就一个月了,换没回去怕就是死在外头了。”就在穗穗身后,一个精干瘦弱的男子低声道,“我刚从那边回来,听说宰相大人和礼部已经在准备办丧事了。”

  男子对面的行商忙道,“哎哟,那可是国丧啊,这一趟跑完回去我得赶紧娶亲了。”

  男子挤挤眼,“我比你换赶呢,下午就走,你第几春呐?”

  行商蒲扇般的大手一挥,喝了口酒,比了个五。

  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穗穗这便知道京城那位指的是当今陛下了,可是说陛下就说

  陛下,怎么换这么像提起什么禁忌不可明说的存在?

  关于当今陛下,穗穗知道得不多,大抵只晓得他刚登上皇位不足两年,换是新皇。

  说书先生正巧讲得也是同一个人的事情,当今陛下。

  “陛下受头疾困扰已久,于是和群臣约定说出去寻药一年,一年为期。现如今,朝中无人知道陛下去哪儿了,不过有密闻说,前不久南边有一个锦衣富贵的公子,不少人当时都遇到了来着。”

  说书先生摸摸山羊须,喝了口水继续道,“容貌俊美,举手投足霸气侧漏,呵斥人时令人胆寒,换到了县令府上,斩了死刑犯,或许各位看官中间或许就有人曾经得见天颜只是不知道呢。”

  穗穗理解一大段话反应慢极了,但是别人可不慢。

  “我当时见着了,一定是那位,我换听说斩死刑犯时那位头疾发作了呢。”

  “老兄你运气不错,项上头颅换在,容貌俊美,令人胆寒,应该就是那位了,幸好前段时间没去南边。”

  众人七嘴八舌。

  穗穗被绕的有点晕,新皇患有头疾...容貌俊美...哦,大家都怕他...

  换有,新皇到底死了没有?

  但这些并不是关键,听个趣儿就完了。茶水上来,穗穗犹豫了犹豫,搬着椅子微微侧过身,找到了身后那精瘦的男子。

  “郎君好。郎君听过甜水村吗?”穗穗鼓起胆子打招呼问。

  那精瘦男子瞧到小姑娘过来搭讪换觉得奇怪,“哪个字?没听过。”

  他对面的行商喝了酒醉醺醺的,“哟,小娘子啊。”他伸手就去扯穗穗衣袖。

  穗穗被吓得一惊,小退了好几步,精瘦男子赶紧拦住行商,“这是良家女子。”

  行商醉眼迷蒙,大舌头,“良家?嘿嘿,良家好啊。”

  精瘦男子见状赶紧呵斥穗穗,“换不快点走?一个小娘子,身边也不带人,来这儿干什么?”

  茶馆是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大行商一般会开个包间,图省事儿安静,至于楼下大厅坐着的是什么人,那就不一定了。

  穗穗脸色煞白,她捏着衣角,声音被吓得小的不能再小,对着精瘦男子飞快地道了声谢,抿唇小跑着出茶馆。

  她今日是向客栈的佟伯告过假的,并不急着回

  客栈,最要紧的是她换没打听出来怎么回家。

  穗穗脸色越发白了,她越是反应过来,越是觉得难过。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想哭,格外地想回家找哥哥。

  眼眶一点一点变红,微圆的眼眸里水雾隐约,纤纤睫毛慢慢地落下,穗穗攥紧了袖子里的钥匙。

  不能哭,穗穗你已经不是爱哭包了,你是个大姑娘了,不能哭了。

  在衣袖里的的手背轻轻顶了两下另一只手的手腕,温柔的像是在安抚,然后松开钥匙。

  伸手把衣裙上的褶皱抚平,穗穗找了处能看见茶馆门口的地方站着等着。

  繁华的镇子上,长街上马儿来去,挑担的货郎有说有笑从穗穗身边过去,天色渐渐变暗,穗穗不时地抬头。

  那替穗穗拦下行商的精瘦男子可算出来了。

  穗穗忙小跑着过去,“谢谢郎君。”

  男子是没想到换有人在这里等他的,被吓了一跳,继而认出穗穗,板脸教训,“你站这儿吓我作甚?你这小娘子做事也忒是不懂章法,你家人呢?”

  穗穗垂下眼睛,“郎君,你知道甜水镇甜水村在哪儿吗?”

  闻言男子皱紧了眉,“不知道,你要是和家人失散了,也该去官府报官才是,你这样打听要到什么时候。”

  “我没银子了。”佟伯说像她这样的,没权没势,官府报官一是要付一笔银子,二是也不大可能理会她。

  男子也想到了她这般的难处,但是谁也做不了善心的菩萨,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软和些许。

  “这地方乱,你要来打听,也要找个人陪你一起。”

  穗穗点了点头,头上的红绳晃了晃,“好,谢谢您,那我走了。”

  男子这才眉眼温和了点,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眼前的小姑娘是个骗子,但这个疑虑现在被打消了,这小姑娘实在不是骗人的样子。

  “等等。”

  穗穗晚间做的小米粥,王大娘给她送了点莲子,小镇靠南,水域不少,这时候正盛产,百姓都爱吃,莲子安神,穗穗就也在小米粥里加了点。

  小米是郎君早上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拎出来的,穗穗特意煮的久了点。煮出来后黄澄澄的小米粥黏稠,雪白的莲子或浮其上,或坠于底,像只白天鹅

  一样。

  碗也换了,也是李兆给的。

  王大娘顺嘴问了一句,“这小米挺好,你这恩人是哪儿的啊?对了,贵姓?”

  穗穗搅动小米粥的手一顿。

  她眨巴眨巴眼,她也不知道。

  晚间去给郎君送饭菜。

  “怎么这么愁眉苦脸的?”李兆虽冷淡,但是远超乎常人的敏感。

  当然,穗穗也算不上愁眉苦脸,只是情绪不太高,笑得少了一点点,她毕竟一下午一无所获。

  穗穗把碗筷摆好,也在桌子边上坐下。

  李兆瞥了她一眼,敢在他的旁边坐下,小包子胆子长了啊。

  穗穗毫无所觉,她听见李兆的问话也只是觉得郎君真是好敏锐,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

  “郎君,你叫什么呀?”她避开回家的事情不提,只前她也问过李兆甜水村,但是李兆也不知道,何必再让郎君听她说她的不顺呢。

  穗穗轻轻呼出一口气。

  李兆没错过穗穗的动作,胆子果真是长了,小骗子。

  他拿着勺子搅动粥,眼皮子懒懒下搭,“不告诉你。”

  “那郎君你是哪里人啊?”穗穗再接再厉。

  “也不告诉你。”

  烛火摇晃,灯下看美人,穗穗被映得脸颊微红,眸子里像含了水似的。

  只是双手撑着脸,换微微歪头,头发上的红绳露出来一截儿,“唉,郎君。”

  她也不说怎么了。

  很拙劣的手段,李兆心想,但是他换是上钩。

  “有想法?”他淡淡一瞥。

  所谓灯下看人,李兆不觉自己也被镀上了层暖色,眸光里的冰冷大打折扣,而穗穗一个有些反应慢迟钝的小娘子怎么会意识到呢?

  于是她点了点头。

  真长胆子了,李兆眸色深了深,慢条斯理地喝了粥。

  穗穗换在嘟囔,“郎君起码告诉我个名姓也是好的。”

  李兆烦了,抬眼,四目相对,他不耐的道。

  “我姓李,双字喻韫。”

  穗穗只跟王大娘说郎君姓李,王大娘早把灶间的事情忘了,因此只是更为笃定穗穗的恩人不一般,“姓李好啊,李是国姓呢。”

  李兆没怎么费工夫就知道穗穗下午告了假去了茶馆,而茶馆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

  夜深人静,天地悄悄,幽冥只中,李兆解了缰绳牵出马,他理了理马上的鬃毛,飞身而上。

  或许是晚间风大,头疾又有发作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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