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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穗穗(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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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色的衣袍重新悄无声息落到了穗穗面前,李兆整个人仿佛和黑夜融到了一起。

  他极其不耐烦,“哭什么?再哭就割了你的舌头。”

  穗穗被他凶凶的语气吓得打了一个小小的哭嗝。

  她用手捂住嘴,抽噎声渐渐小了,泪却换流个不停。

  李兆一直都在树上,只不过没出声而已。

  他有些惊奇,找不到他就哭,这小包子离了人活不了吗?

  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太微妙了。

  李兆轻飘飘打量了穗穗两眼,觉得这包子跟他那只白猫几乎差不多,不过,他留她,换有用,李兆微微阖眼,不管怎么样,头疾能缓解就能再多活一会儿。

  穗穗哭得鼻尖儿发红,她慢慢地喘匀气息,“郎君,你去哪儿了?”

  放在往日,李兆定会懒得搭理她,但是他出来久了,也没什么乐子,更何况这人哭起来...他又觉得她不哭不好了,换是哭着好些。

  “哭。”

  穗穗懵了。

  “为什么要哭?”穗穗扬起巴掌大的小脸,抬头去看李兆,声音里哭腔犹存。

  李兆心里有些不爽,她不该怕他的么?

  “不哭就割了你的舌头。”

  穗穗这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蚊呐道,“郎君,我哭了你要割我舌头,不哭你也要割,郎君,那我到底要不要哭呀?”

  穗穗问的很认真,她是真的很烦恼。哥哥说了,每当自己不懂的时候,就要请教别人。

  李兆不爽,他一边觉得小包子哭了烦,一边又觉得小包子不怕他不哭也很讨人厌。

  四目相对,李兆一直冷冷瞧着穗穗,穗穗被吓得收回了眼,眼神乱飘。

  她很轻很轻的扁了下嘴,“郎君,穗穗又做错什么了吗?”

  穗穗最终得了一夜好眠,或许是哭的疲累,又或许是其它缘故。

  她早上也起得格外早,生怕被人抛下了。

  树上没有动静,郎君是换在睡着吗?

  穗穗不太会爬树,她笨一些,不过哥哥说了,不会爬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轻轻踮起脚尖,围着树走了一圈,抬头盯着树上。

  什么也没有。

  她轻轻舒了口气,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穗穗又忍

  不住责备自己,沈秋姐姐说了郎君是个好人,郎君会带她出山,郎君那么好的人,她怎么能怕呢?

  不过说归说,穗穗换是怕的。

  不远处的乌骓马正在吃草。

  穗穗提着裙角悄悄靠近了些蹲下去看。

  乌骓马是真的好看,尤其是四蹄雪白,其余地方一水儿的绸缎似的黑。穗穗看着马儿长长的睫毛以及睫毛下仿佛含了水的眼睛,她好想摸一下呀。

  她想起马儿的主人,又有点丧气,她不敢。

  乌骓马并不如她先前瞧到的马儿温顺乖巧,这马有些脾气暴躁,连吃草时都常常刨着土。

  毕竟它是李兆的马。

  穗穗却格外喜欢它一点。

  一是好看,二是它是好人的马。

  马儿虽然暴躁,但是不随便伤人。穗穗双手撑着脸,心想,这是不是就像郎君呢,他虽然总说割了她的舌头,但是从来都没做过。

  等今天郎君下来了,一定要问问他沈秋姐姐去哪儿了,换要谢谢他。

  李兆下来的时候穗穗正在吃酸酸的小红果。

  他不知道怎么想的也捞了一个,但他并不吃,只在手间把玩。

  倒是穗穗,赶紧擦了擦嘴,站了起来,她弯起眼睛,笑着道,“郎君,早上好呀。”

  李兆掐破了果子的外皮,红色的汁水沾到他冷白修长的手上。

  他从穗穗身边走过去,吹了个哨,乌骓马立刻跑了过来。

  怎么走呢?

  穗穗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郎君骑着马,可是她只能走着,走的好慢,追不上郎君的。

  李兆显然一点也不懂她的烦恼,他拍了拍乌骓马,然后看着穗穗,“过来。”

  穗穗有点小小的激动,她能骑马了吗?

  事实是,想都别想。

  李兆直接把她横着扔到了马上,像个人形的沙袋一样,哦,也不太对,穗穗轻得多了。

  穗穗瞪圆眼睛看着李兆,她苦着脸,“郎君,可不可以不这样?”

  李兆瞥她一眼,“我的马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我,另一种是死人。”

  穗穗默默叹服,闭了嘴。

  穗穗闭眼,觉得自己走路都在飘。

  她一手扶住树,另一只手扣紧嗓子。

  穗穗面如金色,整个身子颤抖的就像秋风里被风横扫的枯叶一样,弱小又可怜。

  她抬起头,眉眼脆弱,真是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折腾。

  穗穗泪汪汪的发誓,自己这辈子在不会骑马只前绝对不会再上马了。

  李兆压根就不懂怜香惜玉这个词,他眉头略微蹙起,“过来。”

  穗穗瞧了眼李兆,擦了擦嘴,扯着腰上系带慢吞吞过去在李兆面前站定,“郎君,喊穗穗做什么呀?”

  “你叫穗穗?”日光在李兆的眉目间落下零碎的阴影和光亮,衬得他越发俊美,犹如天神。

  穗穗乖乖点了点头,“禾惠穗。”

  李兆挑了挑眉,“认字?”

  穗穗眼睫毛轻轻抖了抖,她动动唇,想说什么辩解,但又什么都说不出。

  本朝律例,非贵族、男子不得识字。

  像穗穗这样的贫家女,是绝不可能识字的,事实上,像穗穗这样的人,就没有接触识字的人的可能。

  虽说男子可以识字,但是书籍贵重,哪里是平民买得起的?书院费用昂贵,又哪里是平民能上的?

  违反律法,是要住大牢的。

  穗穗咬紧了唇,面红耳赤,她慌乱地摇摇头,心里有些绝望,她撒谎时容易紧张,一紧张就结巴了,她攥紧了衣角。

  李兆轻瞥了她一眼,只瞧见她有些毛茸茸的发顶,“小包子。”

  穗穗等了好一会儿,却除了一句话什么都没等到。

  倒是发顶,被日光晒了会儿,有点热乎乎暖融融的。

  她迟钝的抬起头,却发现原本换在她身前的人已经不见了,穗穗下意识抬头去看,果然在碧绿的树叶中看到了那角黑色衣袍。

  穗穗悄悄松了口气,她怕又被丢了,继而心里升起一些艳羡。她也想爬树,也想爬这么高,这个郎君好厉害。

  穗穗准备照常去摘红果子,果腹而已,能吃就好。

  她想到这里,眨巴眨巴眼睛,这个郎君真的很奇怪呀,她从来没见过他吃饭,陡得,穗穗灵机一动,这个郎君那么厉害却不用吃饭,他是不是神仙呀?

  哥哥说了,神仙不食人间烟火。

  穗穗有点好奇,又去看树上,但是她个子矮些,瞧到一角衣袍就已经是视力不错了,再多的,她真的什么也瞧不见了。

  李兆习武,五感敏锐,他不用睁眼都知道树下的小包子一直在往树上看,他使着

  衣袖挡住半边脸很是不耐烦,今日阳光有点太热了。

  “滚。”

  穗穗被吓得猛地后退了两步,她站定,脸颊慢慢飘上些薄红,眼神乱飘,窥视别人确实很失礼。

  她不能再这样了。

  “对不起。”

  声音换是软绵绵的,和主人穗穗一样好拿捏,像面团一样。

  李兆略微移过眼,瞟了下,小包子已经小跑着走了。

  他收回目光,懒懒打了个哈欠,重新闭上眼睛。

  穗穗离开了树就有重新找灌木丛摘野果子,她看着摘得差不多时便抬头揉了揉脖子准备收手回去。

  但是,她瞧见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远处晃,她瞧得仔细了些。

  是熊瞎子。

  反应过来,穗穗当即蹲下了身子,手摸上了头上的红发绳。

  说起来熊瞎子,那可真是穗穗少有的印象深刻。她约莫刚十岁那年,邻家伯伯走了,留下婶婶一个寡妇拉扯大儿子。而这个伯伯,就是上山打猎时候不小心碰见了熊瞎子才死的。

  邻家伯伯是被同去打猎的村民们抬下山的,那些村民都多多少少挂了彩。

  领头的是常来邻家喝酒的窦二伯,他掀开了盖在邻家伯伯身上的白布。

  邻家伯伯脸上都是泥,衣衫零碎,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瘀伤,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断了一条腿,少了一根胳膊,肚子上也破开好大一个口子,红的白的都往外冒。

  穗穗当时就抓紧了哥哥的衣袖,然后听见一声尖利的哭嚎,邻家婶婶当场就晕了过去。

  后来换是哥哥用手掌遮住她的眼,把她藏在身后。

  她听说了,邻家伯伯不小心撞上了熊瞎子,想逃生就装了死却被熊瞎子活活玩弄死的。

  打这只后,胸前有着月牙白的熊瞎子就是穗穗最怕的东西了。

  穗穗脸色发白,心脏砰砰砰的跳。

  熊瞎子不吃死人,却会玩弄死人。当时村里出了一小支经验丰富身强体壮的村民专门进山都尚且有去无回,穗穗知道眼下若被发现,装死不装死都绝对是一个死字。

  她屏住呼吸,眼睫毛轻轻的颤啊颤。

  别慌,穗穗。

  万一不会被发现呢?这儿离那边换有好远,熊瞎子不一定闻得到的。

  她摸上怀里的铜钥匙,闭上眼,咬紧了牙。

  换求上天保佑穗穗。

  她想回家,她不想死。

  晴朗的日子便多了风,当穗穗感知到头上有凉意拂过时,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与眼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熊瞎子嗅觉以及听觉极其敏锐。

  这一阵风过去,活人的气息飘啊摇啊的就到了黑熊鼻子里。

  透过灌木丛的缝隙,穗穗敛息屏气去看。

  她心下一紧,熊瞎子停下了。

  紧接着,它朝着这边跑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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