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她其实_盛世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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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她其实

  长孙明滞了一滞,一切都令她措手不及,她推在长孙曜胸前的手,在他压近时,半迫半就攀在他的双肩,炽热的掌自她的蝴蝶骨游离至后颈,她攀在长孙曜双肩的手下意识地收紧,身子微微往上一提,不堪力地后仰。

  他顺着她的力道压下,长孙明腰间落在蒲团,被蒲团微微托起身子,凌乱散开的墨发披在矮炕,环在他肩颈的双臂才方用力旋即又无力垂下,长孙明袖袍卷起大半,二人纠缠的墨发落在长孙明皓白透粉的小臂上。

  长孙曜摸到长孙明微颤的手,十指相扣间将长孙明的手往上一压,掌在长孙明的腰际的手慢慢往上,滚烫的吻却顺着玉白修长的颈急促缠绵地往下。

  长孙明发软的身子蓦地一僵,被长孙曜攥在手中的指下意识地收紧。长孙曜倏地一滞,还未收起的那个吻愈发滚烫。

  二人僵硬未动,耳边只余二人紊乱的呼吸声,灯芯忽地爆开个小火花,滋啦一声,灯火摇曳,二人惊醒,长孙曜猛地直起身,长孙明面上绯红,身子不明显轻颤,脑中一片混乱。

  长孙曜喉结滚动几下,长眸偏转间,轻垂长睫掩了晦暗不明的眸色,好半晌,哑声问:“你困了?”

  他没等她回答,有些急促,轻咳不甚自然地道:“孤先出去,你睡。”

  长孙明心砰砰砰地狂跳,偏了脸拢起衣袍侧身,脑中炸了一片,混乱间低了声问:“你是住在九成宫?”

  长孙曜神色极不自然,没再看过去:“孤睡在隔壁。”

  院中一排四间空房,长孙明只占了一间,她混乱的脑子清明些许,反应过来:“你这几日都在隔壁?”

  “是。”长孙曜已无需隐瞒。

  方才的发疯二人缓不过来了,又沉默好一阵后,儿人默不作声地起身。

  长孙明碰到方撞下的小几,发出并不大但却叫二人提心的声响,二人又倏地滞住,再次默契地沉默。

  寺中房间并不大,不过几步,长孙曜便至紧闭的房门前,方碰到门栓,又陡然转身,猛地将身后几步的长孙明拥进怀中,捧起长孙明的脸,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

  长孙明呼吸凝滞,听他低低道:“明日见。”

  ……

  长孙明背身轻抵在朴素褪色的房门,未回首去看。

  房内灯火昏暗摇曳,她怔愣看着豆大的火苗,并非不知晓一门之隔的长孙曜还立外间。

  长孙曜背抵在门扇,微微偏头,回首垂眸,看着她映在窗纱的身影,许久后,那影子才略微地动了一下,慢慢离开。

  ……

  长孙明恍惚间掀开床帐,平放榻上的九州司雨佩和雪色兰花猛地撞入眼,兰花摘下有些时辰了,阵阵幽香萦绕在帐内。

  长孙明彻底清醒过来,面上又红又白,床帐叫她攥出个洞,她久久看着二物,未敢执起。

  是他在她回房前偷偷藏下的,也不该说藏,放在这处,哪能还说藏。

  她收过一次九州司雨佩,也还过一次九州司雨佩。

  长孙明的心崩了,九州司雨佩,他又将九州司雨佩给了她,九州司雨佩是何物,他怎能……

  同他一道的那些画面在脑海中翻滚涌现,东宫的、摘星楼的、襄王陵的、小木岭的、幽园的……

  还有方才的。

  她是疯了?是受了蛊惑?是急得乱行事?

  她就是疯了!

  她脑中终于清楚地想起,在她做出此等疯举之时,想的是,既无法拒绝他,那便假意接受他,如此更好行事。

  吻上去前,她心中建设如是,他那样同她说,他那样的脾气性子,还能如何同他争,亲一下他吧,亲完就完事了,亲完就能让他走了。

  她却未细想,这样的主动会代表什么。

  长孙明捂住脸瘫在九州司雨佩旁,不敢去拿九州司雨佩。她闷在被衾,哀嚎不敢大了声,一墙之隔是他,她若大了声,他该听到了。

  她这个混蛋。

  她又比他好多少。

  她不比他好多少。

  她想的都是什么混账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能完整给予就是完整给予,不能便是不能。

  若现下令他有错觉,叫他徒有空欢喜,也是小人行径,往后还想划清界限便更难,大不了,大不了,就叫他发一通脾气,同她打一架。

  他以前那样对她,都能喜欢上她,她又有何不能说,她不要喜欢他。

  她猛地抓起九州司雨佩起身,刚迈出一步,又瘫坐下。

  要不、要不、

  她扑在被衾,鼻尖碰到那朵兰花,掺了他的气息,清清冷冷的香。

  要不,

  还是明日再说吧。

  要打也明日打吧,今日……是她混蛋。

  太后今日破天荒地喊了长孙明一道用早斋,徐辛一早便去喊长孙明起床。

  彼时混乱了一个晚上的长孙明才堪堪入睡,急匆匆地起身梳洗,不敢叫徐辛久等,同徐辛到了太后用膳的斋堂。

  太后蹙眉狐疑看一脸苍白眼下青灰的长孙明,语气淡漠:“燕王昨夜没歇好?”

  长孙明知道自己这副鬼样子,瞒不过人,也不必说谎:“是有些。”

  太后也便只问了一句,并没继续说此事。

  诸喜寺人少清冷,太后的早斋虽要比她这几日用的早斋丰盛,但同宫中膳食还是无法相比。

  太后默声看长孙明。

  长孙明生得实在过于漂亮,非精致二字能述,因没有歇好,此刻的面色过于苍白些,但这却添了几分平日不得见的破碎感,虽生得像女子,却无女子柔媚之态,气质清冷干净,像泠泠清泉,又似皑皑白雪。

  他穿的素净,高绑的马尾垂着身后,像个误入的神仙小公子,你看他,他便抬起如同宝石一般的浅琥珀色眸子看你。

  几分茫然几分淡漠,还有难及的疏离温和。

  “皇祖母?”

  太后收回视线,没有应,冷淡开口:“你这几日可有什么感悟?”

  长孙明习惯太后的淡漠,直接答:“孙儿对佛门禅道不同,这几日并无什么感悟。”

  “佛门最能静心。”

  长孙明心道未必,想起昨夜,一时难以回话,又听得太后淡漠道:“你以前看着不似有野心的人。”

  她愣了一愣,道:“孙儿现在也不是有野心的人。”

  “既然如此,为何还不将南境兵权还与唐家。”

  说是还与唐家,其实是还与长孙曜,长孙明自是明白,她明白太后并非不懂:“皇祖母知道,这件事现在不是孙儿一人能决定的。”“你倒还是个实诚性子。”太后面色始终淡漠,并未恼怒,她又问,“可有想要之物?”

  长孙明顿了半瞬:“并无。”

  太后轻哼一声,挑眉看过去,冷道:“那回来做什么,既然回来了,定有想要的东西,是人是权?”

  长孙明沉默下来,一时未答。

  “怕哀家?”

  长孙明虽不同太后亲近,太后也向是冷冰冰的模样,但她并不怕太后,甚至觉得太后比宜贵妃端王等人要好许多,于她来说,不凑上来懒得理她的都是好的。

  “孙儿要一个真相。”

  太后觑眸看她:“枇子山。”

  长孙明眸中微滞,未答。

  “哀家认为,你还应当同哀家、皇后、姬家讨要一个说法。”

  太后说的是南境之事,长孙明并非不知,太后晾了她几日,今日这一通话,她倒明白太后是要做甚了。

  “南境是大周国土,不是单一人的南境,也非一人之责,太子去得,孙儿自也去得,不为旁人,只为大周盛世,百姓安居。”

  太后对长孙明这一番话未置可否,挑眉语气却平和一二分,道:“哀家不管国政大事,燕王只需记得,最重要的是守本分,不可奢求非己之物,不管是人还是权都不可奢求,就算太子不喜欢陈氏,你也不能要陈氏,陈氏是太子的侧妃。太子的人与东西都不是你能肖想的。”

  长孙明微滞,长孙曜的人和东西,不是她能肖想的。他的人?他的九州司雨佩?

  她昨晚……

  此刻被藏在她怀中的九州司雨佩……

  她的面色越发苍白,心情极度复杂,不知道是在恼昨夜的自己还是恼现在如此崩溃的自己,好半晌才挤出话:“孙儿明白,请皇祖母放心。”

  太后睥着长孙明苍白的面色,想起如今病得没个模样的陈见萱,皱起了眉。

  “皇祖母同你说了什么?”

  长孙明手下一顿,剪刀还在红绸间,僵僵抬头,长孙曜已经到身旁坐下。

  “你怎么在这?你疯啦?”长孙明下意识地往禅房外看,用罢早膳,太后没叫她抄经,让她来剪红绸,在寺中都是琐事,她干也便干了。

  长孙曜轻轻笑了一声,道:“皇祖母同智慧大师在光大殿礼佛,徐辛同智慧大师的弟子都在那伺候,陈炎在外头看着,若有人来,会处理。”

  便是如此,也未免太过大胆,长孙明捏了把冷汗,低声:“你真当寺里没人?赶紧出去。”

  长孙曜轻轻握住长孙明的手,将她手中的剪刀取过:“不必怕,确实无人,皇祖母可为难你了?”

  长孙明只得硬着头皮将房门关严实了,背抵着房门,从昨晚到现在,她就没有一刻的平静,藏在她怀中的九州司雨烙铁般硌人滚烫。

  她已经听不得长孙曜问的太后之事了,她想的全是二人的混账行径,如此不清不楚地纠缠,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昨晚想得那般明白,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迫着要她接受,也不行,可以是他的一厢情愿,但她不能给他错觉,一时的冲动,一时的失魂,是受蛊惑也罢,是发疯也罢,这都是一时的。

  “长孙曜,”

  长孙曜轻轻嗯了一声。

  “昨、昨晚……”

  长孙明话堵在嗓子眼,死活说不出来昨晚,太过羞耻,太过混账。

  “昨晚?”长孙曜起身。

  长孙明撞上长孙曜乌黑的眼眸,又偏了脸去,手僵硬抵在门扇,死活取不出那块九州司雨佩:“我昨晚其实……”

  “孤很喜欢。”长孙曜立在长孙明前。

  长孙明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没了声,面上烫红,喜欢,喜欢什么,他喜欢什么。

  长孙曜低下头,勾唇轻语:“昨夜睡得好吗?”

  长孙明眼神躲闪,没答。

  “顾长明,孤一夜未睡。”

  接下来是什么话,她都不想听了,伸手将想将长孙曜推开,未料眼前突然落下一片红,她懵怔掀开头上红绸。

  长孙曜轻摁住她的手抵在门扇,没让她将红绸扯下。

  红绸半遮,长孙明面上越显绯色,好半晌,长孙明才反应过来,半恼半羞道:“长孙曜!”

  长孙曜轻咳一声,红绸再次落下的同瞬,轻抵在长孙明肩上,红绸将二人遮住,长孙曜双臂锢在长孙明腰间,将她环抱。

  随着长孙曜的动作,覆在二人头上的红绸落到二人脚下,他低低笑问:“怎么了?”

  “我……”长孙明死活说不出昨晚想的话来,然不说这个,又还能说什么,她想起太后的话,想到陈见萱,也便是在诸喜寺,长孙曜对陈见萱起了杀心,生硬地将话引到这处,“你当时,”

  “为什么要杀陈见萱?”

  长孙曜锢在她腰间的臂滞了几分。

  他不是会说谎的人。

  他也不屑说谎。

  在这一件事上,他不想同她说谎话,他将长孙明拥紧几分。

  “因为陈见萱看到了。”

  “看到了?”长孙明愣了愣,看到什么能要了陈见萱的命,“看到什么了?”

  “看到孤吻你。”

  “在你靠着许愿树睡着的时候。”

  从回京第一次见长孙曜后,长孙明便有意避与司空岁谈及长孙曜,但从离山回至王府,司空岁显是不想她再避过去。

  司空岁现下要与她说什么,她其实都知道。

  “你说你能应对长孙曜。”

  长孙明嗯了一声,怀中的九州司雨硌得她要发疯,她是真的要疯掉了。

  但她现在的疯却不能同司空岁说。

  她没将九州司雨还与长孙曜,也没同他说清楚。

  司空岁久久看着她,“阿明,他毕竟是你的兄长,你……”

  长孙明滞了片刻,胡乱地嗯了一声。

  但在枇子山案前,师父从没说长孙曜是她的兄长,师父说只要能处理干净,就算是长孙氏也不必留情,而现在,师父却一直提醒她……长孙曜是她的兄长。

  长孙曜说,他不是她的兄长。

  她心里其实也早有答案。

  “阿明。”月华透窗而入,笼在司空岁身上,他的银发似染一层寒霜。

  二人腰间的红玉铭文佩,在月华下透出一样的色彩,一日一月,合为明。

  长孙明低着头,那块红玉铭文佩同怀中的九州司雨佩,她脑子越发地乱。

  “师父,我困了。”

  她打断他的话,逃也似地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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