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你这个_盛世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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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你这个

  刘阿婆只在燕王府撑了三日,长孙明、裴修和李翊将刘阿婆送回土坑村,同二娃葬在了一处。

  从土坑村回京,长孙明将怀中信函交于李翊裴修。

  李翊裴修看罢信,猛地一颤。

  “阿明!”

  “我相信你们做得到,这件事我一定要去做。”长孙明起身下车。

  裴修李翊一并跳下马车,喊住长孙明。

  懂,他们都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修哑声:“那你现在要去哪儿?”

  长孙明一身素衣,没有回身:“结案。”

  “这个案子没有结,已经交由刑部,不再由你管。”长孙无境冰冷的声响在正和殿,他看着面色病态苍白的长孙明,心烦不豫,“回你的燕王府待着。”

  白底黑字奏疏砸在长孙无境案前,砸落一案奏本,长孙无境怀中落了大半,高范猛地瞪大眼,煞白脸扑通跪下,身子抖得同筛糠一般。

  长孙无境怔了一下,无甚表情的脸骤然难看:“燕王是什么意思。”

  长孙明背挺得笔直,面上的伤还没有好,冰冷地看着长孙无境,重复:“儿臣来结枇子山私矿案。”

  长孙无境展开奏疏飞快扫过,怒将奏疏砸向长孙明:“朕看你是想死!”

  长孙明抬掌接下奏疏,一面落地,六尺长疏,白底浓墨,逾万字。

  她抬起冰冷的浅琥珀色眸看长孙无境:“枇子山一案,臣虽不是最清楚的,但也不是最糊涂的,矿洞下无辜遇难矿工一百零九人,侥幸逃出三名矿工,共一百一十二人,经辨认,已有十六名无辜矿工身份得到确认,还有九十六名无辜矿工身份难以确认,还请父皇为儿臣解惑。”

  长孙无境睥着长孙明,像是听到最荒谬的话,至长孙明前,撕下长折,冷斥:“说什么胡话!”

  长孙明冷淡平静地看着长孙无境,不退不惧:“父皇很清楚,这是不是胡话。”

  长孙无境扯下长孙明手中已经撕毁的奏本砸下,重声:“姬家的罪,同朕无关!”

  长孙明一双浅色琥珀眸,尽是嗤讽冷笑。

  长孙无境怒火愈甚,凛声怒斥:“脑子要是坏在了枇子山,就安安分分待在燕王府,或是滚去毓秀宫!死在哪里都行,不要来碍朕的眼,就凭你今日的话,凌迟处死也不足你谢罪!”

  长孙明扬声质问:“那父皇敢说,于此事问心无愧?!”

  姬神月执姬家,长孙无境执霍家,两人相争二十年,二人因卫国公案,明面盟约已不存在,现下正是斗得你死我活,朝中从不明说霍家于长孙无境为刀刃,但朝中却无人不知。

  枇子山一案疑点重重,姬珏该死,却不该出现在枇子山,姬珏的失踪,谁又说得过去,所有不利指向姬家,获利者便是长孙无境同霍家,就算长孙无境没有动手,那霍家也脱不了干系,而霍家动的手,必是有长孙无境的默许。

  其中厉害,朝中所知者又岂在少数,只不过,除却姬霍二党,旁人不敢言、不能言,谁敢妄自揣测帝王。

  “放肆!”

  “为什么要拔掉那些人的舌头?为什么有些人的舌头又没有拔掉?”长孙明没有退,看着长孙无境。

  她没等长孙无境答,自说了猜测:“这些人恐怕都不识字,但万一有人逃了出去,还有舌头,就能说冤屈,就可能留下不利证据,疯疯癫癫的矿工,留他舌也无碍,他们说不出,疯癫痴傻也无事,只要有一身力气,能挖矿能做事就行。”

  “为了扳倒姬皇后和姬家,可以下此狠手,在父皇眼里,这些人难道就算不得人了?还是父皇觉得、”

  长孙无境怒声打断长孙明,斥:“朕看你是被刺客打傻了,疯了!立刻闭嘴滚出去!”

  “你问心有愧!”长孙明猛地溃声。

  高范伏在地,眼前忽明忽暗,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屏着呼吸,吓得快要昏死过去,身体抖得簌簌地响。

  “你!”长孙无境一巴掌甩过去,掌风扇开长孙明落在面颊的碎发,又猛地止下,紧绷的掌滞在半空,微微颤动。

  心底烦躁不豫愈甚,长孙无境蓦地收掌转身,面色气得发黑。

  “滚——”

  长孙明身体颤抖,不是因恐惧长孙无境,是长孙无境的狠令她不敢置信,令她毛骨悚然,此事绝对与长孙无境有关。

  “德不配位,岂能长久!”

  长孙无境拂袖正身,睨着长孙明怒斥:“你算什么身份,敢同朕这样说话,朕今日给你王爵荣华,明日就能杀了你,不要以为,朕不会杀你,儿女朕有的是,都算什么东西!”

  长孙明看着他,目光如沉水,一片死气,她如何看不出来,儿女于长孙无境来说,什么也不算,长孙无境但凡有一点念及血缘至亲,也不会令长孙曜陷入如此之境,不管是谁,都没他的权利重要。

  只要碍了他,就算是唯一认可的嫡子,也可以除掉。

  “三十年诸国征战,十五年间伏尸千万,死的难道都是罪人!若舍百人能溃敌军,岂有将领不令,如今的天下一统,大周难道是靠仁德之政立世!妇人之见,悲悯无用!”

  “外戚强权,国必有殃,内政不统,外患必起!”

  “帝王之侧,岂容外姓强权!为君者,当以大局为重,那等子慈悲心肠者,早死的干净!”

  长孙明不留情面冷笑:“你就是狡辩,为自己开脱,认为自己是皇帝,不受约束,认为自己什么都可以做,认为自己就是正确。”

  长孙无境猛地提声:“闭嘴!”

  长孙无境已经有两个月没来过毓秀宫,但因长孙无境也不去旁的后妃那处,便算不得有人夺了顾婉的恩宠,后宫也知朝中最近事多。

  又因毓秀宫特殊,一直由顾媖料理,也没后妃能随便到顾婉这,故而顾婉的日子也不曾难过,顾婉还是后宫最受宠的贵妃。

  唯一叫顾婉难过的是,见不到长孙无境,她听顾媖说前朝事多,便也一直安慰自己。

  顾婉的身体本就不太好,记性也是选择性的,便也忘记长孙明自去枇子山,已经有半个月没来过毓秀宫。

  顾婉看到顾媖领着长孙明来,很欢喜,但看到长孙明的伤,眼泪就忍不住落下来,听到顾媖说长孙明忤逆长孙无境,长孙无境责令顾婉管教之事,顾婉径直晕了过去。

  长孙无境是变相将长孙明软禁在了毓秀宫。

  长孙明被囚在毓秀宫的第三日,长孙无境入了毓秀宫。

  长孙无境没允通禀,冷着脸立在远处,什么都不大记的顾婉浅笑盈盈地给长孙明添菜。

  长孙明露在外头的肌肤除却还未完全愈合的伤,还有诸多深浅不一的小红疹,长孙明是个一点辣都吃不得的,就算是一大盘菜里,有指甲盖那么小的一点辣椒,弄不好,也能要了长孙明的命。

  长孙无境回身,一巴掌甩得顾媖翻身跌撞在朱红宫墙。

  姬家拿出早已将姬珏除名逐出姬家等证据,又力争此案疑点重重,拒认此案同姬家有关。

  姬家三房姬珏之父姬承文痛诉,早已同姬珏断绝父子关系,姬珏是死是活,都与姬家无关。

  枇子山之事几方争执不下,最后由大理寺与都察院同刑部一同审理枇子山私矿案,由李家李示廷接管枇子山私矿。

  长孙无境令朝廷,即刻妥善处理已经尸检的枇子山遇难矿工尸体,已经确认身份者,按律法予以补偿。

  枇子山案未水落石出前,卫国公右丞相姬承钊与左都督镇国大将军姬承策及姬家子孙一律暂停职务,留与姬家,配合三司查办此案。

  镇南军少将唐渊之弟唐沛自南十三州前往南境镇压蛮族,未料唐淇方出十三州,入四州,被斩杀悬于城墙。

  南境形势越发严峻,霍党力争,此为长孙曜之失,该由长孙曜出征南境。

  与此同时,京中传出燕王长孙明少时曾游南境,熟悉南境地形,在云州第一学府云州书院求学之时,排兵布阵兵法课为魁首。

  又传现下南境蛮族与南楚遗族领将南楚亡国太子早前曾隐姓埋名在云州书院求学,同长孙明曾有交集。

  没两日,此消息传遍京中,越传越神,甚至有人传,南境现下暴军将领同长孙明是死对手,还有另一说辞,为长孙明同南境暴军将领为好友,南境暴军将领已将同长孙明下了战帖,更有离山诸喜寺智慧大师占卦,只有长孙明能解南境之困。

  智慧大师出卦不过两日,南境暴军又占南境一州。

  姬党极快将南境推与长孙明。

  除却霍党还坚持该由长孙曜出征南境,各方势力均推长孙明。

  “明儿,你看这配哪个色好看?”顾婉拿着绣线微微倾身给长孙明看,叫长孙明选。

  长孙明这几日叫顾媖管得言,每日的祛疤膏药按时按点地用,面上的伤痕已经渐渐看不清,毓秀宫一日三膳现在也全都由孤媖掌眼,长孙明面色虽还不还看,但已经养得比在燕王府好许久多。

  她回神,胡乱指了个色。

  顾婉没发现长孙明的失神,微笑轻声:“那就选这个色,明日这件衣裳就能做好了,试给娘看看。”

  顾婉平日醒着时,最爱给长孙无境和长孙明做些衣裳香囊等物,太医说顾婉多醒着对身体也好,顾媖长孙明便未多阻拦。

  “好,娘做的都好看。”长孙明从顾婉手中取过线穿针。

  “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穿针线。”

  长孙无境嘲讽不豫的声冷不丁地响起,长孙明穿至一半的针线顿住。

  顾婉愣了一愣,她恐乱了鬓发,颇无措地起身:“陛、陛下?”

  顾媖上前直接将顾婉扶过。

  顾婉不解:“姐姐?你这是……”

  随着顾婉等人的退下,长孙无境冰冷的声再次响起。

  “姬家要你现在去南境送死。”

  长孙明放下捻在手里的针线,微微抿着唇看长孙无境。

  自长孙明在正和殿同长孙无境大吵后,这七日长孙明都被关在毓秀宫,毓秀宫上下皆是长孙无境的人,外间事,并无人告诉长孙明。“镇南军唐渊胞弟唐沛刚至南四州,直接送了命,南境暴军再占一州。”长孙无境把手里的奏疏砸在案上。

  奏疏是姬家一党所呈,所写皆是现下京中关于长孙明的传言,传言是真是假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听到的人,会下意识地认为,八九不离十,越是坏的,反越叫人相信。

  除了姬家还有谁会推出长孙明去替长孙曜,毫无疑问,这是姬家幕后所谋划。

  长孙明近来的面色一直都很苍白,现下看着这奏疏,并无法叫人看出,她因这一本真假难辨的奏疏,心底到底是何想法,只捏在奏疏的指尖渐渐泛白,久久没有说话。

  长孙无境的视线自长孙明指尖收回,凛声:“求朕,认错,南境你自不必去。”

  长孙明指尖蓦地捏皱奏疏纸笺,微微抬眸看长孙无境,但也很快地偏了视线,默了片刻后,疏离冷漠地道:“儿臣去。”

  殿内蓦地死寂。

  长孙无境难看的脸色越发怖人,扬声脱口斥:“你以为你是姜、”

  他戛然止声,空气凝滞片刻。

  蓦地,长孙无境扯掉长孙明手中奏疏,冷喝:“朕说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

  长孙明一双眸子难以描述,或是失望或是无谓,又亦或是面对朝政黑暗的无能为力和逃避,再或是不屑和坦荡,她久久看着长孙无境,一句话都没有说,但长孙无境从她的眸子读出了所有。

  长孙无境压着怒火,低吼:“朕说过,姬家的罪同朕无关!”

  长孙明看着他,好似在说她一个字也不信,但许是因这几日在顾婉跟前待久,心中有了顾虑,没有像那日那样冲动。

  她没有说正和殿那日所争的任何一字,慢慢起身,退下二步,双手交叠抵在额前,坚定而平静地行君臣礼。

  “南境在,儿臣在,南境若无,儿臣绝不回,愿以此躯,守南境百万疆土,护南境黎民。”

  长孙曜眼睫微颤,缓慢地抬起眸,姬神月眼尾嫣红,微微倾身,声轻微颤:“曜儿?”

  长孙曜目光无神,在姬神月唤第三次时,眸中才慢慢有了点点亮光:“母后。”

  姬神月美丽的眼睛瞬间蓄满泪水,含在眼中欲落,她慢慢坐正身子,满眶的泪并未落下,端庄美丽,一同往日:“醒了便好。”

  好一字话音刚落,姬神月蓄在眼眶的泪倏地砸下,极力维持的威严已然不见,此刻并无姬家掌权人一国之母姬神月,在此的不过是一个普通母亲。

  陈炎、扁音、薛以、霜降、寒露垂首无声跪下。

  长孙曜伸手,姬神月将长孙曜过于凉的手握在掌中,轻声:“曜儿放心,母后在,什么事都不会有。”

  ……

  “什么时辰了?”长孙曜偏攥着手中的九州司雨佩,语气毫无起伏。

  白日长孙曜醒,姬神月在殿中陪了一日,待入了夜,才被长孙曜劝回坤仪宫。

  “回太子殿下,快子末了,请您歇下。”陈炎不敢抬头直视长孙曜。

  “你说孤睡了多久?”

  “一个月。”

  长孙曜握着九州司雨佩,问:“她呢?”

  “燕王昏了四日,燕王、”陈炎犹豫不知该不该说,长孙明来看过长孙曜,但想必他便不说,长孙曜看到九州司雨佩也该知道了。

  “孤醒了一日。”长孙曜冷声。

  这意思陈炎如何不知,长孙曜一醒,他便该派人告诉长孙明,或者说,如果长孙明足够关心长孙曜,那长孙明也早该知道来见长孙曜了。

  他跪下请罪:“臣失职,请太子殿下责罚。”

  长孙曜声音忽地一沉:“孤要见她。”

  “臣明日便命人去燕王府。”陈炎硬着头皮道,但明日长孙明没来又该作何解释。

  长孙曜倏地乜向陈炎,凛声:“现在,立刻去。”

  “太子殿下,夜深不便,还是、”

  榻旁高几所放白玉瓷药盏被拂下。

  长孙曜动了气,白玉瓷药盏便是砸在素青色地衣,也碎了一地,碗内还剩的一点汤药染脏了地衣。

  “听不懂吗!孤现在就要见顾长明!”

  陈炎后背汗湿一片,张唇说不出,长孙明今早已启程去往南境,受姬神月安排,唐渊唐沛胞弟唐淇也自南十三州赶往南境,以守南境军权,以防长孙明侥幸活命,镇压下南境暴民后,独揽南境军权。

  长孙曜握着九州司雨艰难起身:“陈炎,立刻安排,去燕王府。”

  “太子殿下——”陈炎僵硬起身扶住长孙曜,生平第一次放肆拉住了长孙曜。

  “燕王、燕王去南境了。”

  长孙曜不解怔然看陈炎:“她去南境做什么?”

  陈炎舌头打结,说不顺:“去、去、”

  长孙曜声音急促而虚弱,重声:“说!”

  陈炎说不出,不敢说,可,“唐渊兄弟死了……南境,南境、燕王她……”

  长孙曜倏地明白,疾步迈向殿外。

  陈炎跪着拉住长孙曜,低声恳求:“太子殿下,您不能去。”

  长孙曜怒极咳出一口黑血,甩开陈炎。

  “滚——”

  叶常青快步入殿,躬身呈上密折,禀:“回禀陛下,枇子山岸岛刺客一案已经查清。”

  立于山河图前的长孙无境侧身乜向叶常青,高范弓着身子接了叶常青的密折,呈于长孙无境。

  密折砸下后,紧接着纸张撕裂之声在殿内突兀地响起。

  高范叶常青面色陡变,倏地伏地跪下,悬挂白壁二十年之久的山河图碎成了纸屑,飘落满殿。

  插在长琊山的三把细刀依次跌落在玉砖。

  ……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

  长孙无境一巴掌扇得霍极摔下。

  霍极被扇得发懵,惶恐不解地看长孙无境,又极快收回视线,额间抵地跪下请罪:“请陛下明示,臣、”

  “传朕旨意,左司郎中霍焰即刻出京,随同燕王前往南境,镇压南境暴军。”

  霍极猛地滞住,错愕惊恐:“陛、陛下,犬子并非将领之才,也不曾行军打战,您、”

  长孙无境冷哼一声,说:“燕王平安回京,霍焰就一起回来,燕王若有个三长两短,霍焰提头来见。”

  霍极煞白的一张脸看着长孙无境,慢慢地低下头,浑身震颤地抵在冰凉的玉砖。

  “臣……”

  殿外快步入了名宫人,跪下:“回禀陛下,肃国公府霍星眠已接入毓秀宫。”

  霍极哑然失声,不敢置信地猛然抬头。

  “宛贵妃身体病弱,因燕王出征之事,大病不起,霍星眠为未来燕王妃,替燕王侍奉宛贵妃,在宛贵妃跟前尽孝,霍相可有意见。”

  “求陛下开恩!小女先天不足,身子孱弱,请陛下将若若留与肃国公府、”

  “霍极——”

  长孙无境突然提声。

  霍极一战,僵硬止声。

  长孙无境半蹲下,将手里的密折敲在霍极额上。

  霍极额间污血慢慢淌下。

  长孙无境手下力道未减半分,一下一下重敲,轻蔑凛声:“退下。”

  夜深,行军暂停,长孙明同司空岁离大军稍远,林中虫鸟声不绝。

  长孙明收回视线,倚在一株粗木:“师父不该跟我来。”

  就算她守不住南境,也会尽力拖住,哪怕只是一个月也好,起码可以给长孙曜和姬神月暂缓的时间。

  “从不没有不该,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司空岁面色难辨,未说此来南境是好是坏。

  “阿明,你又何必要、”

  “师父。”长孙明没让司空岁说完这句话。

  司空岁明白长孙明这一句师父到底藏了多少话,不必说,不要问,就让她这样做。

  他沉默下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此刻亦不能断出。

  长孙明故意将话引开,略弯腰打着手势,比在自己的膝盖位置,露出个有些刻意的笑:“我第一次见师父的时候,是不是只有这么高?”

  她四岁见司空岁,五岁开始同司空岁学剑,那个时候伸手还拉不到司空岁的袖袍。

  司空岁微微启唇,不是,他第一看到她,她还在襁褓中,小小的一团。

  不哭不闹也不笑。

  他低头,声音略微变了变:“是。”

  长孙明靠过去,立在司空岁身旁,她现在已经长得很高了,同司空岁站在一处,只矮了司空岁不到一掌,她抬起掌比在头顶,看着司空岁微微笑。

  “我现在不单可以摸到师父的袖袍,还可以摸到师父簪发的玉簪。”

  司空岁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许久后,喉间才吐出一声极轻的闷声,他微微别过脸,银发如霜轻落面颊,垂了眼。

  长孙明觉出司空岁有些不一样的情绪:“师父?”

  司空岁轻垂的长睫轻轻颤了颤,嗯了一声。

  “师父是不是有什么事瞒我?”

  司空岁微微一滞,看向长孙明。

  “没有。”

  “说谎。”

  不同司空岁有短暂的停滞,长孙明毫不犹豫地揭穿。

  “阿明,”司空岁眉头轻皱,看着长孙明的脸,所有的话又咽回心中。

  “师父。”

  司空岁轻碰到长孙明的肩,慢慢地将长孙明揽入怀中,长孙明一怔。

  “阿明,我撒谎了,但我绝不会让人伤你,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永远都在你身边,你原谅我。”

  陈炎白了脸,将这一幕收在眼底迅速转身,挡住长孙曜,然不及,相拥的二人早已撞入长孙曜的眼中。

  长孙曜煞白的脸,几无唇色的薄唇轻颤,怒推开陈炎,强撑着快步冲上前。

  长孙明疑惑回头的同瞬,被猛地扯离司空岁,长孙曜一拳砸在司空岁面上,司空岁偏了脸,抬头之际,长孙曜一腿踹过去。

  长孙明愣了一瞬,回过神赶忙拉住长孙曜,惊愕不敢置信地颤声:“长孙曜?!”

  “你、你、”长孙曜重咳弓身,双手紧缚在长孙明双臂上,困难地直起沉重的身子,唇角溢出黑血,压着怒火,“顾长明,你、你这个、混、”

  长孙明半跪而下,任由昏迷的长孙曜摔在身上,哑声抱住长孙曜。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抽了,迟了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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