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年前的短信_和冥主成婚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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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年前的短信

  一时敬闲心中剧震。

  然后一颗砰砰跳动的心又软得不行。

  他几乎是把路迎酒圈在落地窗,只要轻轻一低头,就能亲上去。而他从没有,如此如此迫切地想做过。

  路迎酒在他怀中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压得低,带了点哑,听起来莫名温柔:“但是,敬闲你必须要走。我不会让你待在我身边的。”

  敬闲的动作僵住了。

  满心欢喜与温柔好似一瞬间结成了寒冰。

  “咚咚——”

  门被轻轻敲响了。

  小宁非常不合时宜地探头进来,压低了嗓音:“他们人走了,跟我来吧。”

  他见两人动作亲密,愣了一下,但也没细想。

  路迎酒无声地叹了口气,和敬闲说:“先过去吧。”

  他想往前走,可是敬闲没让位,还是堵在他身前。

  路迎酒抬头无奈道:“我会给你解释清楚的。”

  敬闲顿了半秒,这才让开了脚步。

  跟着小宁,他们顺着漆黑的走廊往前走。

  物证室就在前方了,三人刷了工作牌后,门口的灯光转变成了绿色,安全门自动打开。那里头还有一扇门,贴满了符纸,门上还画着各种符号。

  小宁从身上掏出来了一大堆符纸,这里贴贴,那里粘粘,最后捏了个诀。

  他们的衣衫无风自动。

  几秒钟后,新贴上去的符纸开始燃烧,化作飞灰。

  那扇门打开了。

  路迎酒说:“怎么现在搞得那么复杂?”

  “唉这不是为了安全着想吗。”小宁边走边说,“我们也烦得狠,来一趟还要带那么多符纸。”

  他啪地一下打开灯。

  出现在眼前的,是密密麻麻的物证保管柜,除了密码锁外,每一个柜子上都贴满了符纸。

  小宁带着他们,然后让他们在外围稍等。他一路走到第5排柜子的深处,输了密码,又捏了一连串复杂的手势,符纸才缓缓飞起,乖顺地落在旁边。

  他说:“你们过来吧。”

  路迎酒和敬闲过去,小宁取出一个箱子,打开。

  箱子里是各种物证,包括指纹、毛发,被害者的手机,还有几张沾血的符纸。

  小宁说:“陈会长已经给我把情况讲清楚了,其他的物证你们没必要看,只看这个就够了。”

  他拿出一个套在小袋子里的手机。

  这是个老式的翻盖手机,即使是放在6年前,也是落后的款式。屏幕很小,只有半边没损坏,手机键盘的字都被磨得差不多了,可以看出被使用了很多年。

  它像是被什么人狠狠踩过一脚,又或者从高处坠落过。手机排线坏了,屏幕亮不起来,存储卡也坏了,什么资料都找不回来,大大小小的零件散作了碎片。

  小宁解释道:“这个是陈敏兰的手机。发现的时候,它就在陈敏兰的手中。但或许是陈言言……额,我是说范馨当时太慌张了,以为陈敏兰要报警,一脚飞踢过去,手机撞到了墙面才碎成了这样子。”

  路迎酒说:“那力气得多大啊,能一脚踹成这样。”

  印象中,范馨没多大的力气,柔柔弱弱的。

  小宁说:“额,一个是这个手机很老了,本来就不大耐摔;一个是陈老太太有个习惯,就是喜欢拿手机砸核桃,一天得砸十几个……天长地久,手机本来就在要坏的边缘了。你看看这些侧边的凹痕,全是敲核桃敲出来的。”

  路迎酒:“……”

  小宁干笑了几声,继续讲:“从现场被取证回来,它就坏成这个样子了。负责取证的是我师姐,她说根本不可能复原数据。”

  “当时没有人抱有希望,只是把烂手机收起来了,放在物证室里。过了几天,师姐来物证室的时候,听到了手机铃声响起。“叮咚”的一声很短,应该是短信的提示音。”

  “按照道理来说,几个手机取证完后都关机了,这种事情是不该发生的。”

  “师姐循着声音过去,发现就是灭门案的物证柜。她本来以为,是哪个手机还开着,结果打开一看,屏幕亮着的竟然是这个烂手机。”

  路迎酒再次打量手机。

  烂成这个样子了,开机都不可能,更别提还能接到短信。

  提起这件事情,小宁也觉得背后发凉,咽了咽口水:“师姐当时也很害怕,想叫人过来,但她只要轻轻一摁,就能看到短信内容了。”

  “他们推测老太太肯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留下了凶手的线索,这对于案情简直是太重要了。所以,师姐怕错过机会,还是点开了短信。”

  他在这里停住了。

  路迎酒问:“短信的内容是什么?”

  小宁犹豫道:“……要不你还是自己看吧。”

  他摁下手机的开机键,这台烂到快成一堆零件的手机,竟然真的亮了起来。

  他把手机递给路迎酒。

  开机的过程足足持续了三十多秒。

  一片白光后,那条短信终于出现了。

  屏幕坏了,上头是光怪陆离的色彩,字体都是扭曲的,被几道裂痕劈开:

  【你的时辰到了】

  “……”路迎酒的瞳孔缩小了一瞬,下意识往短信上方看。

  收信人的手机号:186xxxxxxx029

  这号码路迎酒看得很眼熟,想了几秒钟,想起来了:那是他的旧手机号。

  这是一条发给他的短信。

  路迎酒的脑袋一片混乱。

  他心中掠过无数的疑问:短信的内容是怎么回事?陈敏兰认识自己吗?她难道和自己遇见的假婚礼有关?为什么他当年没有收到这条短信?

  6年前,陈敏兰曾试图联系他。

  而6年后,她的鬼魂也主动找上门来,似乎要把未完的消息,告诉路迎酒。

  他混乱不堪,左手突然被敬闲握住了。

  这一握很轻,却很让人安心。

  就像是在海下时,敬闲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温暖的体温压过了冰冷又漆黑的海水。

  此时此刻,快要淹没路迎酒的潮水,也像是消失了。

  路迎酒深呼吸一口,摇了摇头。

  冷静下来后,他又能仔细思考了。

  他看了看短信的日期,是

  再回想一下,他的手机号是连着手机一起换的。他应该……他应该是15年的下半年,大概11月的时候换的,如果回家找找,能找回票据或者电子□□。

  尽管想不起具体日期,但他记得,肯定是在12月之前。

  也就是说,陈敏兰往他的旧手机号发过消息。

  但路迎酒不可能收的到了。

  小宁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问:“路先生,你还好吧?”

  路迎酒:“……”

  他长吁一口气,揉揉眉骨:“还好。”

  小宁说:“当年他们把你列作嫌疑人,就是因为这条短信,尤其是短信内容还很古怪,甚至能理解成……某种威胁,对犯罪者的威胁。不过证据很不充足,你又在Z市前后待了2个月,调查还没展开,他们就放下对你的怀疑了。”

  路迎酒问:“为什么没给我看过这条短信?”

  “说来有点尴尬,”小宁挠挠头,“短信只有师姐一个人看到了,那个手机之后再也打不开。她记忆力好,过目不忘,扫一眼就把你的手机号给记下来了,可惜没来得及拍照,只能口述给别人——这大幅降低了可信度。要不是她职位高,估计会被当作胡言乱语。”

  路迎酒看了眼手中亮着的手机:“那现在它怎么能用了?”

  “也就是最近,它才能重新开机了。”小宁说,“大概是两个月前吧。陈会长也是因为看到这条短信,才主张开展对你的重新调查。”

  据路迎酒所知,对他的调查,确实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的。

  时间对的上。

  于公来说,陈正确实有权力调查这个线索。陈敏兰是陈正的长辈兼恩师,他一直对灭门案耿耿于怀,觉得充满了疑点。

  于私来说,他本来就不想路迎酒待下去了,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至于陈正在心底,究竟相不相信路迎酒是凶手,恐怕只有他本人知道。

  路迎酒拿着这个手机久久不语。

  他像是要把短信的每一个字、每一处细节,都烙印进灵魂里。

  然后路迎酒把手机轻轻递回去:“你拿回去吧,我看完了。”

  小宁接过手机,重新放回箱子里收好。

  出去物证室的流程,和进来的时候一样繁琐。

  好不容易才从层层的符纸封印中走出来,路迎酒和敬闲坐电梯下楼,从后门出了大楼。

  晚风清凉,他们并肩往前走。

  后门出来就是一条小巷子,一点路灯都没有,角落有只流浪猫,脏兮兮的,本来在舔毛,抬头颇为警惕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转身就跑了。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活物了,前路漆黑一片,像是永远望不见尽头。

  敬闲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路迎酒轻声打断了:“敬闲,你先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

  于是敬闲不发一言,和平时一样,安静地待在他的身边。

  回到车前,路迎酒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敬闲启动车子,车灯亮起来,明黄色的光束一直延伸向远处,照亮了空气中的浮尘。

  路迎酒突然说:“你想去酒吧吗?”

  敬闲愣了下:“我没问题。”

  “那走吧。”路迎酒说,“我想喝一杯。”

  15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处偏僻的街角。

  这里有一家很小很小的酒吧,木桌和木椅放在外头,招牌也是木质的,被黄棕色的灯光照亮,周围围了一圈娇艳欲滴的鲜花,一看就是被精心打理过。

  他们在室外找了张桌子坐,面对空无一人的街道。

  夜晚,这座南方城市终于凉爽下来,深深呼吸一口,微凉的空气沁润肺腑。

  路迎酒对酒的品种没有兴趣,要了最普通的冰啤酒,一大杯摆在面前。

  敬闲本来想点威士忌,结果路迎酒懒洋洋地扫了一眼他:“你驾照不想要了,是不是想扣12分?单子给我,我帮你点杯别的。喝醉的鬼,我可没少见。”

  刚拿过酒水单子,路迎酒又改变主意了,说:“算了你喝酒吧,大不了叫个代驾。”

  这回不愿意的是敬闲了。

  他说:“还是你帮我点吧。”

  语调带着期待。

  于是两分钟后,一大杯草莓牛奶放在敬闲面前。

  粉粉嫩嫩,可可爱爱的。

  敬闲:“……”

  媳妇点的饮料,就算是岩浆也得喝下去。他就拿着这杯粉红色的玩意,看路迎酒灌了几大口酒。

  然后,路迎酒开口说:“我天生招鬼,能看见很多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像是小学门口的那条路,所有的同学都高高兴兴走过去,只有我能看见,路上全都是鬼魂,在路灯下、湖水里或者墙头上。他们大部分维持了凄惨的死状,有些没有脑袋,有些没有四肢,全靠一身执念才游荡在天地间。”

  “每一个鬼,都想找我。”

  “或是想找我倾诉,或是求我了结他们的恩怨,或是想杀掉我。”

  他又喝了一大口啤酒:“一开始我很害怕,想不明白,为什么对于别人来说简单的生活,放在我身上就那么难呢?为什么世界上那么多人,偏偏鬼怪要找上我?”

  “家里人给我请过不少驱鬼师,但他们都没有办法,只能给我一些用处不大的符纸,赶走最低级的鬼怪。”

  “可是我遇见的那些牛鬼蛇神,要是给他们看见,估计会吓死他们。那点符纸,能有什么用呢。”

  酒杯上的水珠缓缓下滑,打湿了路迎酒修长的手指。

  他看向敬闲。只见敬闲规规矩矩坐着,专心听他讲,还拿着那杯草莓牛奶——草莓牛奶已经被喝了三分之一了。

  路迎酒不自觉笑了下。

  这笑意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继续说:“长期请驱鬼师很费钱,我家的家境不好,根本负担不起。我就想着,既然符纸没什么用,要不自己模仿着来画好了。所以,每天我都在四五点钟起床,模仿着画符纸,出去时就带在身上。”

  “一开始符纸没用,跟张废纸一样。但我越画越好,很快强过那些驱鬼师了。”

  他摇了摇手中的啤酒杯,看清澈的液体带着黄棕色的灯光,在里头晃荡。

  “我一直以为,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个。直到有一天我用符纸的时候,在街头遇见了一个给人算命的大师。”

  “大师见到符纸,激动得不行,拉住我问我是谁画的。我回答他,是我自己画的。”

  “结果你知道他说什么吗,”路迎酒笑了,“他说我小小年纪就会骗人——明明他自己才是最大的骗子。”

  “我现场画给他看,证明了我没有骗人。大师激动得要死,拉着我的手,说我是个绝世天才,想不想今天就加入光荣的驱鬼之路,和他肩并肩对抗世间的黑恶势力,这个世界就靠我们俩拯救了。”

  敬闲喝了口草莓牛奶,微微的甜腻在舌尖炸开,却不让人讨厌。

  他问:“你答应了吗?”

  路迎酒摇头说:“没有,因为我觉得他是要骗我钱。”

  敬闲说:“那实际上呢?”

  路迎酒说:“他硬是拉着我算了一卦,真把我身上的20块钱骗走了。”

  敬闲:“……”

  路迎酒又补充:“那20块钱是我拿去买辅导书的钱。我回家和我妈说,钱丢了,她就坚信我是拿去买零食了。不过不用做题了,我其实还是很高兴的。”

  敬闲:“……”

  路迎酒举杯喝酒。

  他继续说:“大师后来找上我家,说有办法破解我的天生厄运。后面就是冥婚的事情了,我就略过不说了。”

  “大师给我算的一卦,说我肯定活不过27岁,有一个躲不过的死劫。”

  敬闲的手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他说:“你不会有事的,我在你身边呢。”

  实际上他的出现,就是为了这一刻。

  “……虽然大师很不靠谱,”路迎酒笑了笑,明显没相信他,“可某种直觉让我认为,他说的是对的。”

  “我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倒霉。毕竟,我的天赋是他们一辈子都追不上的。但是,有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我确实少了点运气。”

  “你看,我都站在驱鬼界的巅峰了。但还是有事情根本没有头绪,也掌控不了。”

  敬闲沉默了几秒钟,说:“是‘时辰到了’那件事情吗?”

  “对。”路迎酒点头,“最开始我以为只是普通撞鬼了,但一次次下来,事态已经完全不对了。今天看到陈敏兰的短信,我才确定了,这件事情横跨了数年的时光——又或许在更早之前,它就存在了。”

  “这是我生命中、关于鬼怪的,唯一一件完全没法控制的事情。”

  “我相信它就是我的死劫。”

  路迎酒长吁一口气:“好了,我想说的东西都说完了,舒服了。”

  敬闲还想说些什么,被路迎酒打断了:“别提这事了,以后再讲。”他冲敬闲笑了笑。

  他喝光了最后一滴啤酒,白皙的脸上已经微微泛红,眼中带着水光,在灯光的照耀下看向敬闲。

  这一眼简直是一只迈着蹄子撒欢的小鹿,一头扎进了敬闲心里,到处乱撞。他假装不经意地低头,草莓牛奶已经没了,但他还是觉得舌尖发甜。

  但忽而,他又想起路迎酒今天的话语。

  小鹿砰地一下,一头撞死在冰山上。

  回到车上,路迎酒放低座椅准备小睡一下。

  车子无声地驶过街头,高低错落的楼房掠过窗外,晚风把几家的窗帘卷出来了,在风中哗啦啦地飘荡。

  路迎酒喝了酒,有些迷迷糊糊了,语调带了点含糊,突然又开口说:“对了,关于那个20块钱——”

  敬闲:“嗯?”

  “尽管我妈坚信,我是拿钱去买了零食,但她没有骂我或者揍我。她只是又拿出了一张20放在我手里,说下次想吃零食,可以直接和她说。她虽然没啥钱,买菜多花了一块钱,都能挂念好几个星期,但让我高兴一下还是做得到的。”

  敬闲问:“然后你去买零食了?”

  “没有,”路迎酒闭着眼睛,“我去把辅导书给买回来了,那题是真的恶心。”

  他们两人就一起笑了起来。

  笑完,路迎酒说:“虽然我年纪不大,但真的遇见过很多很多的人了。有人恨我,巴不得我今天就死,也有人爱我,希望我永远前途坦荡。”

  “当然,极端的爱与恨是少数,大部分人在这中间。”他继续说,“那么敬闲,你是哪一种呢?”

  这听上去像个送分题。

  敬闲刚要回答,听见路迎酒又笑了:“不用回答,我知道答案的。”

  敬闲:“……嗯。”

  送分题虽然没抢到,但他的耳朵微微发烫。

  路迎酒说:“所以,我才觉得你不能继续待在我身边了。神官以肉/身来到人间的代价,你是清楚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计划这章换灯泡的,但显而易见,计划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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