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四十三章(上)_碎阳祁念顾飒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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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第四十三章(上)

  顾母所住的市医院离学校有七、八站路的距离,顾飒明带着祁念去附近公交车站的路上一直没有说话,速度走得虽然不快,但随便跨几步就到前面去了,祁念局促又怏怏不乐地跟在后面,还得时刻注意着他的脚步,怕一不小心就没跟上。

  祁念停下来片刻,紧闭着嘴巴,看着顾飒明潇洒的背影,顿时又加快速度跑上去,一手扯住顾飒明的衣服。

  校服被他往后扯出一个绷起的角,有风灌进去。

  顾飒明在他手摸上来的时候就放缓了步子,这时终于停下来,转身又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反倒开始笑他:“不害羞了?”

  祁念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下,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眼睛直直凝视着顾飒明。

  好像他的目光就粘在了顾飒明身上,从来也不惧对视,偶尔闪躲移开一次,在下一次又会追寻过来。

  可以称之为不屈不饶,契而不舍。

  “我以为你走了。”祁念松开的手缩回裤缝侧边。

  顾飒明听后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又做出了那么点失落的样子,垂着眼皮强调:“早上我不是答应过你了,祁念,那么不相信我啊?”

  祁念不是不信顾飒明。

  可他是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人。

  “我相信你的。”

  他声若细蚊,这么说完,同时还不忘控诉:“你不都打了我。”

  要命。

  顾飒明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愣,正好一辆自行车骑过,车铃“叮铃铃”地入耳,顾飒明眼疾手快地把祁念往路边拉了拉,祁念踉跄一下,歪了歪身体,被顾飒明扶稳。

  顾飒明无声叹了口气,偏偏祁念还处于茫然状态,顾飒明更有种有理说不清的错觉,他便干脆坐实了罪名:“那你还跟着我,不怕我再打你?”

  祁念回神,他扁扁嘴,自知是诬赖,深究下去还是自己更羞耻和吃亏,等会再把不用回别墅的机会作没了,追悔莫及。

  他及时止损,示好示弱地想去拉顾飒明的手,提醒道:“天都快黑了。”

  顾飒明垂放着的手犹疑了一秒,还是没躲开,任由那只又是凉凉的手钻入掌心,虚虚握着。

  俩人走到车站时,顾飒明松开他,伸进自己裤口袋拿公交卡,换了个边,然后改为拉着祁念的手臂。

  他把祁念的手往祁念校服上擦:“出汗了,擦擦。”

  祁念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被抓着一晃一晃,皱脸道:“脏的。”

  又被顾飒明寻了开心,而且也不是牵着手了。

  但祁念默默地让顾飒明寻着开心。

  顾飒明心情不好或疲惫之时,祁念是能看出来的。

  他擅长观察,尤其是观察他的哥哥,不管是怀着什么心态去描摹,顾飒明从始至终的一举一动都被他记着。

  祁念自己也很明白,过去十年用无数书本和与家庭教师的短暂接触,最后换来成绩多么好,做题的速度有多么快,收到过多少老师的夸奖,他也答不上来一些最简单的问题。

  比如在一中高压的学习氛围里,学校打鸡血、煲鸡汤的活动不在少数,他们时常会讲一些俗不可耐的话题,关于梦想、奋斗、未来......

  需要诚实以待的是,偏偏越俗不可耐,就越承载着几乎所有人能共通的遐想和希冀。

  而祁念是没有的。

  挂在黑夜里的星星月亮尚且拥有发光的能力,微弱朦胧地照亮前路。

  可祁念心里没有光。

  不再在午夜梦回骤然惊醒甚至分不清噩梦与现实,就已经是他所感恩的最大的公平。

  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他只承认顾飒明是他的哥哥了。

  至于那个牢牢禁锢了他十年的,让他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假想之人”,随着祁念再也不愿打开的床板,被埋葬在浑噩的过往。

  哪怕没有人真的喜欢他——有人喜欢他成绩好,喜欢他听话,喜欢他无知与软弱——哪怕没有人喜欢的是祁念,也没关系。

  只要顾飒明能一直像现在这样不丢下他,其他的祁念就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怕。

  ···

  云城市第一医院坐落于拥挤的市区内,和公交车站密集的街道与社区比邻。云城市前几年就已经整改全市基设,为了提升市容市貌,路边商户都换上了统一形式绿底白字的招牌,但从不同苍蝇小馆里飘出来的食物香气可以将它们与别的店铺区分开来。

  祁念和顾飒明先在医院外的一家餐馆吃了晚饭,走出来时已经天黑,华灯初上,地上能看见他们一大一小的两个黑影。

  哪怕是这时,医院外都是人来人往,行色匆匆,人行道旁的马路上挤满了汽车,堵在不远处的红绿灯前。

  祁念紧紧跟着顾飒明,身体绷直,但脑袋转着,眼睛忍不住四处瞟瞟,有坐着轮椅被从门诊处侧门推出来的人,医院门前的白炽光照下来,白色的绷带缠绕在那人前胸,脑袋上血迹斑斑,经过时带来一阵特殊的药味。

  “别到处乱看。”顾飒明扣着他的脸颊,把他脑袋拨正。

  医院不比别的地方,生老病死人间百态,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却也多出几分不太清爽舒服的感觉。

  祁念体质弱,早知道不该带他来的。

  经过大厅和中间连着的稍显老旧的悬空楼道,一路涂红的墙皮掉出一块块斑驳的痕迹。再穿过后面一栋大楼和简约的花园,才是住院部。

  祁念踏在光滑的地面,进入电梯,看着顾飒明按下“17”这个数字,按钮发出荧光,电梯开始向上运行。

  祁念往角落退了退,手握住旁边的金属手栏杆,心里隐隐作乱,恰好想起问:“我没回去,万一,会不会......”

  顾飒明看了看电梯上升的层数,转而看他:“来都来了,晚了。”

  顾飒明中午就已经打电话给了何瑜,说晚上班里有活动要聚会,还要带上祁念一起,到时候会自己回去。

  他也往电梯墙壁上靠去,中途电梯停下好几次,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便站直斜对着祁念,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祁念不再追问,似乎瞬间想了清楚。

  “已经打电话说过了,想回去了吗?”顾飒明垂着眼问。

  祁念微微摇头,狭小的空间里站了很多形色各异的人,穿着校服的矮个子少年被高个的这个遮住了一大半,他说:“我会跟你一起的。”

  顾飒明顿了顿,笑了,低声说:“整天就想着往外跑,作业做完了没小朋友,比赛准备好了吗?”

  旁边有一看就是当家长年纪的人看了看他们。

  “超哥说‘祁念是不用担心的’。”祁念面无表情地这么反驳,就是抬起的双眼里反着流光。

  电梯到了,祁念说:“是17了。”

  顾飒明偏头后搭着祁念的肩膀穿过人堆,踏入了安静的病房区。

  临到门前,祁念除了刚刚坐电梯下来有些头晕,觉得医院里到处都是白晃晃的,没有其他感受。

  他想起才不久前见到的顾飒明的养母,那个阿姨,只有和蔼一个词蹦出来。

  祁念一开始想跟来,只是因为出于本能地想跟顾飒明一起,想逃离独自一个人回去面对别墅与何瑜的状况。

  病房门刚被推开,迎面躺坐着的顾母就看见走在前面的顾飒明,唠叨起来:“都说了让你爸不要说,他也真是,怎么来了......”

  顾飒明听她口是心非,只说:“怎么又住院了,这才几天。”

  顾母只笑笑,含含糊糊没说个所以然。

  祁念从后面走到顾飒明旁边,率先轻声喊道:“阿姨。”

  隔壁床住的是个小姑娘,她貌似暂时是一个人躺在了一边,从他们进门起就一直拿小眼珠瞅着,祁念闭上嘴唇时也瞅了她一眼。

  顾母闻声有些惊讶,才发现了祁家那个孩子居然跟在旁边,缓冲了一秒,顾母答应着朝祁念笑了笑。

  三人还没来得及再说别的,身后的房门又开了:“给你买了瘦肉粥......”

  顾父手里牵着顾飒清,顾飒明转身叫他,顾父闻声一抬头看见人道:“飒明来了,你妈知道后还埋怨来着呢,其实偷偷的不知道多开心。”

  “你闭嘴。”

  顾父笑着不继续说了,松开手里的人:“喏,你哥来了,怎么着?”

  今天的顾飒清从看见他哥起就蔫蔫的,也不叫人,只一双眼睛怯怯地看过来不移开。

  祁念张嘴吸了口空气,静静待在一边看着,最大的注意力还是留给了身前的,与他穿着同样校服的顾飒明。

  “连人都不知道叫了,天不怕地不怕,看见你哥知道怕了。”顾父故意揶揄着他这个小儿子,要让他知道教训一般。

  顾飒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轻笑了笑叫顾飒清过来,谁知人一动不动。

  “哎你少说两句,没什么事儿啊,”顾母又“斥责”了顾父一句,出来解围,“也不全是飒清的错,你别怪他。”

  起因是昨天顾母恰好可以顺路去接顾飒清,哪知到了学校陆陆续续看见同班其他小孩,却没接到自己儿子,问他们没人知道,她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顾飒清跟她不小心错开,自己坐公交回家了。谁知回了家一进家门,人也不在。

  等顾父接到电话,八点总算匆匆下班回来时,顾母已经四处去找了几个小时,学校、小区周边、放学路上的商店.......给班主任打电话,只说顾飒清正常放学走的,害得几个大人都着急起来。

  最后就是顾飒清跟着班里同学放学后走学校后门,到外面撒欢忘了时间,把自己妈妈急得住进了医院。

  顾飒明听了个大致的来龙去脉,撩起眼皮去看顾飒清,脸色不明,把顾飒清看得惴惴不安,吓到不敢说话。

  顾父这时给顾飒明顺手倒了一杯水,冷不丁瞅见站在他后面的祁念,顿时疑惑:“这是......”

  “叔叔。”祁念也看见他,面不改色地乖乖喊道。

  “诶,”顾父愣了愣,接着被顾母使了使眼色,瞬间了然,“是叫祁念对吧,也是我们飒明的弟弟,也来看阿姨了?”他是那种开明慈祥的父亲,对着别的孩子自然也很有亲和力。

  然而他却没明白到自己妻子的点上去,把躺在床上的顾母气得无语。

  祁念抿了抿嘴,当作默认。

  而祁念觉得氛围似乎是因他而尴尬的,不消片刻便扯了扯顾飒明的手,说:“我去上厕所。”

  祁念走出病房时将顾飒清朝他瞪来的目光看得很清楚,关上门后站在门边,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里面传来不吵人的一些笑声。

  祁念身边走过值班的护士,笔扣在板子上的声音显示着走廊里的分外安静。

  他在门外一排的蓝色座椅上随便挑了一个位置,没坐多久。对面的白瓷砖上贴着“禁止喧哗”的标语。

  而他耳边还有那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交谈声。

  前一刻剑拔弩张,尴尬透顶,只是因为有他在而已。

  祁念站在医院洗手间的镜子前,慢慢伸手过去洗了个手。

  他觉得他不在乎,顾飒明离开的时候,依然要重新牵他的手,当他的哥哥。

  是这样的吗。

  头顶的顶光笔直地打下,祁念颤动的睫毛和鼻尖下覆盖着浓厚的阴影,像他一样,沉重又多余,还冥顽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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