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六章 救人(四)_唐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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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六章 救人(四)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阿刁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眼中刀光闪烁不休,似是比此间阳光还要璀璨耀眼。

  握在右手中的那把古刀仍没有出鞘,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

  白夜行将双掌缓缓放下,风沙卷起杀气呼啸而起,将江水之间的浪涛全部压下,似垂落的天幕一般去向了阿刁的头顶。

  似乎随时都会落下。

  他很快说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骄傲自大。”

  阿刁摇了摇头,说道:“当一个人的实力足够强大时,他说的那些话就不能被称之为骄傲自大,而应该是有底气,有信心。”

  白夜行紧紧盯着阿刁,微微皱起眉头,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原以为阿刁是在装腔作势,想要利用言语来麻醉自己,让自己放松警惕后再伺机逃走。

  可是时至此时,他发现阿刁所表现出来的嘲讽之意是那般的明显,很是真实,并不像是演出来的。

  而他之所以不拔刀,似乎也并不是想要逃避战斗,而是觉得面对自己时,他根本不需要拔刀。

  当这个念头刚刚在白夜行脑海中升起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短暂的沉默之后,白夜行将所有心绪抛开,他问道:“你似乎觉得自己一定能够打赢我。”

  这是个简单的陈述句,但是却带着极大的疑问。

  阿刁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有些没所谓的说道:“打赢你,是件很难的事情吗?又不是没赢过。”

  一句话将话题堵死。

  白夜行强忍着怒气和杀意,他终于决定不再纠缠这个让他有着痛苦记忆的话题,同时也明白在斗嘴摆谱这方面,应该没人能赢得了眼前的这位提刀少年。

  所以他决定直接动手。

  没有任何征兆,悬于阿刁头顶的那片风沙终于不再低调,突然开始剧烈涌动起来,带着无与伦比的杀意,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阿刁呼啸而去。

  那片风沙离阿刁不过数丈的距离,加上速度极快,所以瞬息之间便落到了阿刁身前。

  可是阿刁却连看也不看,甚至连手中的古刀都没有抬起。

  只在风沙快要触碰到他的发梢的那一刻,他才稍稍抬起了头,双瞳中的璀璨刀光变得愈发灿烈,然后去向了风沙之间,只是惊亮了一瞬,便将所有风沙完全消融,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不远处的白夜行默然愣住,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似是正在承受着某种难以承受之重。

  刚才刀光惊亮而起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双目在刹那间被刀光刺痛,有了短暂的失明,什么也看不见,神识也像是被某种可怕的力量给切断,无法感知到周围的任何存在。

  虽然他很快就恢复如常,却发现自己已经再无法感知到掌心风沙的存在。

  就连那一片血色潮汐都似乎减缓了流动的速度,其间的力量也受到了极大的削弱。

  惊恐万分的白夜行猛然抬起了头,瞳孔中倒射出两道冷厉寒光,直直的照向了阿刁所在的方向。

  与此同时,他的双掌很快抬起,即便风沙已退,血潮力量变弱,但是凭借四境镇魂巅峰的可怕掌劲,他依然保有着极强的战斗力。

  他知道此时不能弱了胆气,更不能有任何犹豫,他必须在对方的刀势尚未完全起来之前将其彻底击败。

  所以在他的双掌抬起之后,一道凛冽袭人的狂暴掌劲便很快兴起,下一刻,白夜行便准备携掌劲而动,将其轰在阿刁的心口。

  可是他的左脚刚刚迈开,右脚却没能跟上,而是留在了原地。

  那道本欲呼啸而起的掌劲自然也停滞下来。

  因为在那一瞬间,他发现阿刁已经消失不见。

  不仅是身影不见,就连身上的气息,神识,甚至是环绕此间的那片刀意,都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正前方的江水来回涌荡,在风中兴起几朵白色的浪花,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可是白夜行的心神却在此时紧绷起来,像是有莫大的恐惧萦绕在心头。

  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了种后悔的感觉。

  后悔自己没有在一开始就下死手,而是给了阿刁喘息的时间。

  以至于现在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下,滴落在江水之间,无比沉重。

  他的身体依然保持着迈步的姿势,没有任何改变。

  停滞的掌劲仍在此间呼啸,似乎是在寻找下一个落掌的时间。

  阳光依旧灿烈。

  风声仍在吹动。

  一段时间的沉静过后,白夜行终于按耐不住,想要催动掌劲对着大江四周进行无差别攻击,将消失的阿刁逼出来。

  可阿刁的声音却刚好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原想着你还能给我点惊喜,可没想到,就这?”

  白夜行冷眼凝神,将所有情绪收回,不理会阿刁言语间的嘲讽,双掌瞬间探出,可怕的掌劲卷起风雷之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轰了过去。

  如果他感知的没错的话,这一掌就算无法伤到阿刁,至少也能将他于虚空之间逼出来。

  可很快,当这一掌完完整整的落在了江水之间,直接让前方的水势分成两半的时候,白夜行知道还是自己错了。

  能让江水断开的掌劲,威力自然很恐怖。

  可是这样恐怖的掌劲却没能找到那个提刀的乖张少年,那便等于是落了空。

  落空的掌劲,就算再强,也无法改变战斗的局势。

  所以在这一掌落空之后,白夜行的心中便出现了一丝莫名的无力感。

  他有些呆滞的感知着前方缓缓弥散的掌劲,以及重新聚拢的江水,突然有了短暂的失神。

  也就是在这一刻,本已消散的那片刀光突然又再次出现在江水之间,将洒落至此的漫天阳光尽皆掩盖。

  白夜行的的眼神在刀光之下微微眯起,似是觉得有些刺目。

  他稍稍侧过头,不想与那片刀光进行直视。

  可是刚刚转眼的那一刻,他发现阿刁不知何时就站在了自己身前丈许之地。

  眼神清亮,嘴角带笑,身上的气息玄妙莫名,带着无与伦比的可怕刀意。

  白夜行心中一个激灵,他下意识的抬起自己的双掌,想要将其横在自己的胸前,可是阿刁以比他更快的速度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把古刀虽未出鞘,但是黑金刀鞘却在漫天光色之间闪过了一丝幽暗的光晕,看上去力量感十足。

  随后就在阿刁很是邪魅的笑意之中,就在白夜行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阿刁的右手猛然下落,将那把古刀连刀带鞘一起抽在了白夜行的右侧脸庞上。

  一击过后,阿刁潇洒落于江面。

  左手稳住昏睡的唐青,右手将古刀牢牢握住,身周刀光环绕,刀意不止,大有一种谁与争锋的豪迈之感。

  白夜行则很是凄惨的倒飞而起,那一击虽未曾伤到他的根本,却将他双掌之间的可怕掌劲拍的七零八落,再不复之前的威势。

  他的右侧脸颊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瞬间便鼓成了一个巨大的红包,看上去极度不协调。

  而很快,他便无比狼狈的坠落于江水之间。

  顺着水势之间的白色浪花一路往后急退,身形很快便被激起的滔天巨浪所吞噬......等到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半跪于很远处的水势之间沉沉呼吸时,这位来自藏书楼的天才小书童的眼眸间早已不复最初的骄傲和冷漠,一股惨然和不可置信的神色将他的双眸死死环绕。

  隔着如此远的水势望向阿刁的时候,他的瞳孔深处更是带上了一层深深的恐惧感。

  刀势未出,只以刀鞘随意一击,便将四境镇魂巅峰的自己彻底击退,并且短时间内无法再战,这阿刁的实力究竟增长到了何种境地?

  难不成他已破境合道了不成?

  心念至此,白夜行强忍着右侧脸颊的疼痛感,有些艰难的于江水之间直起身子。

  他沉默了片刻,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发现远处的阿刁突然再次暴走,只是瞬间便来到了自己面前。

  望着突然在眼前放大的那张满是玩味笑意的面容,白夜行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强行镇定着心神,问道:“你想干嘛?”

  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倒还算是坚定。

  只是问出的话却有些不合他的身份,以及此前的强硬态度。

  阿刁直起身子,微昂着脑袋,有些好笑的看着白夜行,没有回话,只是笑着说道:“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白夜行怔怔的看着阿刁,片刻之后,他的眉眼之间出现了一丝颓然之色。

  他沉声问道:“我应该是什么风格?刚强不屈?死战到底?然后化作一个冰冷的尸体被这条大江给淹没?”

  阿刁说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确实应该这样。”

  白夜行深深看了一眼阿刁,没有去接这句话。

  这家伙总是能把天聊死,让自己无法应对。

  片刻的沉默过后,白夜行绕过了这个话题,话锋一转,说道:“我只是没想到,短短数日光景,你竟然就已经跨过了五境的那道门槛......我虽然向来骄傲,但是也还没有骄傲到认为自己可以和一位五境高手对抗的地步。若你和我一般同为四境巅峰,那你我二人必然只有一个能活下去,可是既然你已经合道,那这场战斗便失去了原有的公平性,我若坚持抵抗,强行与你交战,那不是刚强,那是傻。”

  阿刁笑道:“不愧是藏书楼的天才小书童,看了那么多年书,果然有点东西,至少嘴皮子比一般人利索,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

  说到这里,阿刁忍不住看了一眼白夜行肿胀的右侧脸颊,突然放声笑了起来。

  白夜行心有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面对拥有着五境刀意的阿刁,他确实没有任何与其对抗的资本。

  所以关于阿刁的冷嘲热讽,他选择以沉默应对。

  可阿刁似乎并不打算沉默下去,他伸出古刀拍了拍白夜行的肩膀,脸上的笑意骤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杀意,他紧紧盯着白夜行,尽量压低着嗓音说道:“可是难不成你以为,这场战斗,是你说打就打,说不打就能不打的吗?你当我阿刁是空气吗?”

  听到这句话后,白夜行心中稍有不安。

  但是很快便又释然开来。

  他说道:“你若是想要杀我,刚才那一击就不会只用刀鞘了。想来一把入了五境的刀,应该不会在这一场不公平的战斗中,去杀死它那位不知情的对手吧。”

  阿刁闻言咂咂舌,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嘲讽道:“真有你的。”

  他对白夜行确实没有起杀心,只是此时听对方自己说出来,却有些颠覆身前这位冷厉少年在自己心中的印象。

  想来在生死面前,并没有几个人真的能将之完全置之度外。

  想到这里,阿刁侧目看了一眼自己肩头上的唐青,心中苦笑道:“大概也只有这个死脑筋的家伙,才会一直把去藏书楼读书这件事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吧。”

  而此时白夜行却再次开口道:“而且我觉得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应该不是来杀我,而是先离开这里。”

  他看了一眼阿刁肩头的唐青,凝视片刻后便皱起眉,似乎不明白唐青为何会昏死过去。

  更不明白他凭什么能穿过七位人神设立下的无数道禁制,以及神兽玄武的镇守,将唐青给救出来。

  而且,周例外在不久前刚刚如江底审问唐青,他若见到阿刁,没理由会放他上来才对。

  除非......

  白夜行心念至此,似乎想到了什么,骤然大惊,本就肿胀的半张脸变的更加难看。

  他突然指着阿刁大叫道:“你是跟在周例外身后的那个斗篷人!”

  听到这句话后,阿刁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没有选择回应。

  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古刀。

  白夜行往后连退了几步,目光在阿刁身上停留了很久,他的声音渐冷,随后说道:“你能带唐青出来,周例外肯定帮了大忙,看来他已经背叛了神院。”

  阿刁说道:“如果你真的不想死的话,最好把嘴闭严实点。”

  语气听上去很是平静,但是白夜行却听出了极大的威胁意味。

  于是他更加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为天地神院奉献多年,早已成为七位人神心目中最值得信任的人的周例外,竟然会为了帮助一个半路收的学生,去做出背叛神院的选择。

  虽然周例外的背叛对于自家老师而言,是一个很好的,将其扳倒的机会。

  但是对于天地神院来说,却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白夜行虽然是边之唯的学生,但同时也是天地神院的一员,在更多的时候还是有着与神院俱荣辱的大局观。

  关于这一点,他却极难得的没有沿袭他那位老师的心性。

  而此时白夜行心绪万千,依然没有从周例外的背叛中缓过神来。他有些唏嘘感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出于某种私心,他并不想将这里的事通报给自家老师,所以短暂的思考之后,他决定离开这里。

  于是在下一个呼吸关头,他便开口说道:“这件事就算我不说,玄武大人肯定也会通知七位人神,想来要不了多久,神院的人就会赶到这里来。你在我这里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我劝你现在赶紧离去。”

  阿刁挑了挑眉,说道:“你似乎并不想我死。”

  白夜行很快说道:“你若是死了,我在你那里所受到的羞辱该找谁讨回来?”

  阿刁闻言摇了摇头,不屑道:“错过了今天,若是我还能活下去的话,只怕你今生今世都无法再超越我,日后再来挑战,只怕会受到更多的羞辱。”

  这是实话,等若心声。

  白夜行黑着一张脸,心头阴沉着似是要下起雨。

  他冷冷丢下一句话:“你能活下去再说吧。”

  言及至此,他便忽而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踏浪而去。

  阿刁没有做任何阻拦,也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眼睁睁看着白夜行的身影消失在遥远的水平线边缘。

  而等白夜行回到藏书楼中之后,他发现自家老师和五境书官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不知去向何处。

  心思忽沉的他赶紧去到驭兽斋中,发现李青山和那些五境兽奴也不见了踪影。

  诺大的驭兽斋中只有白衣杀神卓星辰仍在地牢之中和那些凶猛异兽进行生死搏斗。

  而看到白夜行肿着半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卓星辰本就在战斗中激起的杀气顿时愈发浓厚,他迅速冲到白夜行面前,冷声问道:“谁弄的?”

  没等白夜行说话,他便又想到白夜行此前一直在江边等待阿刁的出现,如今回来后就成了这般模样,难不成是阿刁弄的?

  想到这里,卓星辰瞬间战意陡升,他很快再次问道:“他来了?”

  白夜行沉沉点了点头,心情很是沉重。

  卓星辰闻言暴怒,杀气惊起,双拳之下所涌动的气势似是能将这座地牢给彻底掀翻。

  他不再废话,直接转身,准备去江心湖畔走一趟,找阿刁将新仇旧帐一起算一算。

  可是沉默许久的白夜行却忽然一把拽住了卓星辰,将他拉了回来。

  迎着卓星辰不解的目光,白夜行终于说了一句话:“他已经破镜合道。”

  声音不大,语气不浓,但是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很清楚。

  卓星辰愣在了原地。

  半天没有言语。

  杀意稍退,战意却仍在巅峰。

  于是白夜行又补上了一句:“而且,从他出手的气息来看,不像是刚刚破镜,最少,已经有了五境中期的水准……我连他一招都没能接下。”

  这句话落下之后,卓星辰身上无论是战意,还是杀意,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阿刁只是刚入五境的合道者,趁着他根基未稳,卓星辰也许还能与他一战。

  打肯定打不过,但是却能借阿刁的五境刀意磨砺心性,养一颗杀伐之心。

  但既然阿刁已是五境中期的高手,那么卓星辰便没了出手的必要。

  因为必败无疑。

  他虽然疯狂,且十分好战,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他自问比白夜行强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

  白夜行死战过后仍打不过的人,他拼了命也许能打过。

  但是打得白夜行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他就算豁出命来也绝对打不过。

  这二位可以说是天地神院中如今最优秀的年轻人,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保持了沉默。

  以至于白夜行都忘了询问为何藏书楼和驭兽斋中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他们各怀心绪,在驭兽斋的地牢中相对无言。

  脑海中所浮现的,都是那位来自人间草莽,性格乖张的提刀少年。

  而此时那位少年依然驻守在江水之间,没有离去。

  不是他不想离去,而是每当他想走的时候,总会有人出现,将他拦下来。

  最先出现的是白夜行,而在他走后没多久,突然又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紧身武士服的陌生身影。

  阿刁甚至不知道那个身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知道在自己刚刚迈步想要纵身而去的瞬间,那道身影便出现在了自己将走的必经之路上。

  他眼神冷漠,面容清冷,双臂环绕至胸前,似一座冰川般驻守在此间,看上去很不好惹。

  而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强大气息来看,他是一位五境合道巅峰的超级高手。

  即便是以阿刁如今的实力,在没有集聚起两万刀的刀势之间,想要打败一位五境合道巅峰的高手,几乎不可能。

  所以他此刻的心情很是沉重,眉头稍稍皱起,眼眸间的刀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灿烈,似乎随时都会朝着那道身影照耀过去。

  他的右手仍然握着那把古刀,大拇指轻轻上提,露出了刀锋一角。

  其余四指置于刀鞘之上,往下斜放,与大拇指反向用力,确保自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刀丢鞘,向那位五境巅峰的超级高手斩出自己如今的最强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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