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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穗穗(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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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穗穗的小拇指勾了勾,她眨眨眼,轻轻笑了笑,“郎君,穗穗会怕自己没命,但是不会怕你呀。”

  李兆余光看过去,等着小包子解释。

  穗穗慢慢道,“郎君自己未必想患了头疾。”

  李兆鸦黑的睫毛闪了闪,这是在替他开解吗?

  人们的恶意就像一张网,罗织着心底最狠毒不堪的一面,哪怕心怀一点善意,也犹有限度,英雄千古后换会被唾骂,更何况李兆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模样呢?

  李兆忽然想起来他在边陲见到的老太。

  丈夫死了,家中一个独子,含辛茹苦养大,身体败落,然后生了病,初几年,独子捧药衣不解带在床前伺候,但是好景不过三年五载。

  李兆瞧见老太的时候,已经被扔在边陲小镇上拄着拐杖独自过活了,整日衣衫褴褛,独子据说步步高升,每年邮回家些银两,却再未回来过。

  久病床前,血缘浓于水,尚且无孝子。

  而他们不过是阴差阳错,李兆眸色渐沉,他不信了,人心莫测,三五年便改头换面,“记得做粥。”

  他丢下话,转身踏进了一地阳光中。

  黑色的衣袖随风招展,穗穗发觉人好像清瘦了点,随时可能乘风而去一样。

  王大娘从里头走出来,“鱼杀好了。”

  穗穗点点头,使着刀把鱼切成不过一两寸的薄片,然后改刀,一部分切成丝条状。

  选取猪身上肥瘦最得宜的里脊切成二指长的条,加盐腌制一会儿,青笋木耳切成细丝备好,趁着等腌制的功夫,穗穗淘了点糯米洗净然后另开了灶火煮上。

  “穗穗?”郑叔不晓得这是要干嘛,鱼香肉丝可没这一项啊。

  “郎君想喝粥,顺便做个粥吧。”穗穗手上利落的很,待糯米下了锅就把腌制好的猪肉条撒上料酒再次腌制,加上葱姜蒜等调料稍稍揉搓,使得更入味儿些。

  灶上的热油已经烧好,穗穗拿着筷子抵住锅底,细密的小泡从下泛起,油温正好,穗穗顺着锅边让肉丝溜下去,肉丝温滑,待到变白了些才捞出来用漏木勺子放在一边沥干。

  换油,黄澄澄的花生油再一次溅起小泡,穗穗把鱼条溜

  边放进去。这时,另一边灶上的糯米也烧熟了,穗穗把鱼片放了进去,改成小火,慢慢地炖煮。

  一直粗枝大叶觉得自己换算豁达的郑叔头次红了眼。

  刚刚穗穗掀锅盖的时候他都瞧到了,雪白的鱼片没入浓稠的糯米汤中,水雾都是香喷喷的,穗穗换丢了大红枣进去增味儿呢,更好看了。

  郑叔是真的红眼,那小子谁啊?连帮忙杀个鱼都不愿意,穗穗却对他那么好。

  鱼丝煸炒出了香味儿,穗穗才捞出来,这时,原本黄澄澄的油透亮更甚,郑叔凑近闻了闻,肯定的点了点头。

  入味儿了。

  接下来是花椒爆香,葱蒜茸、姜番椒,整个灶间香味儿勾魂夺魄,郑叔摸了摸肚子,他竟觉得有些饿了。

  红油提亮,青笋黑木耳,最后是肉丝,搅拌均匀后,关火,小火翻炒,淋上提前做好的酱汁,是南方爱的酸甜口,然后加上细葱丝,接着勾芡翻搅装盘。

  味道浓郁的酱汁流淌过鲜嫩的肉丝、薄如黑丝绒的木耳、青青新笋,然后汇入微白的油中,勾魂的鱼香隐隐约约,却找不到来源,微焦的葱花爆香酥脆,与想象中的辛辣不同,整道菜色是酸甜口,肉丝入口,滑嫩无比,鲜到了极致。

  “成了。”郑叔不住的夸奖,他看着锅里剩下的鱼香肉丝,盘算着等一下分点吃,然而穗穗下一秒就把剩下大部分鱼香肉丝盛进了碗里。

  他们都是吃过午饭的,而郎君,肯定没有吃午饭啊。

  穗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掀开锅盖瞧了眼,鱼片粥煮的正好。

  她心里有数,捻了盐撒进去,又放进去些青菜,用勺子搅拌均匀,又盖上盖。

  郑叔酸了,这世道果真是看脸。

  青菜像翡翠一样的碧绿,鱼片粥像玉一样的雪白,小火一点一点煨得香浓极了。

  “接下来做什么?”穗穗看向郑叔。

  郑叔忙把自己流连在鱼片粥上的目光收回来,轻轻咳了咳,含糊道,“看着做吧,凑够三菜两汤或者四菜一汤,你累不累,不然让王大娘子来做?”

  穗穗想了想,点了点头,她确实手腕有些酸软了,她留意到郑叔咳嗽,便叮嘱他,“烟抽多了,嗓子容易坏,郑叔,你小心点啊。”

  郑叔有

  些心虚的捏住烟杆子又缩回手,干笑两声,“知道知道。”

  他心里暖流划过,好久没人这么关怀过他了。

  穗穗等鱼片粥的青菜熬好,然后关了火,盛了碗先端郑叔。

  郑叔忙道这怎么好意思的同时手却诚实的接下了。

  完成了重头菜,穗穗空出了时间,她把鱼片粥和鱼香肉丝装好,想了想,然后又拿了点芝麻糖。

  端着鱼片粥本来美滋滋的郑叔:...

  穗穗并没有很贪嘴过芝麻糖,郑叔是知道的。

  他突然觉得手里的鱼片粥不那么香了。

  穗穗提着食盒上了楼,敲门。

  “郎君。”

  她把饭食摆好,给李兆又倒了杯茶,然后在桌边坐下。

  李兆已经懒得跟她计较这些。

  穗穗双手撑着脸,窗口的阳光有些晒眼,透过菱形的格窗在地上投出暗色的斜影,桌上的绿萝枝叶鲜绿舒展,屋里凉爽。

  风徐徐地吹了进来。

  穗穗移了目光。李兆单手持着白瓷勺在盛粥,黑色的袍袖稍稍卷了些,露出的手腕在暖色的光线不再是冷白,而是泛着玉一样温润的质感,隐隐约约能看见淡青的血管。他喝的并不慢,但是举手投足,动作优雅,有着说不出的矜贵雅致。

  穗穗眨巴眨巴眼,她慢慢地弯唇,光影落在眉目间,缱绻温柔。

  “看什么?”李兆撩起眼皮子,淡淡扫了穗穗一眼,放下瓷勺,换了筷子去夹菜。

  穗穗反应了会儿,“郎君真好看。”

  李兆垂眸,夹了肉丝慢慢地嚼,“别看。”

  似乎是沾染了阳光,他的声嗓越发惫懒。

  穗穗后知后觉,“影响郎君吃饭了吗?”

  她收回眼,乖乖的瞧着自己的手指,绞着玩儿。

  李兆瞥了她一眼,“这几天可有人来闹事?”

  穗穗摇了摇头,“王大娘说了我这些天最好别出去,尤其是街口那一块儿。”

  李兆挑挑眉,这小包子倒是谁的话都听。

  穗穗把凉掉的水慢慢顺着盆壁倒进绿萝里,仿佛这样,绿萝就能更加生机盎然。

  “郎君,你去过京城吗?”穗穗忍不住和李兆闲聊。

  仔细想想这倒也真是她和李兆难得的相处时间,出山前,李兆常年躲在树上,出山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客栈里。

  穗

  穗好些时候更像一个人,索性她换算习惯。

  李兆颇有意味的抬眼,那可真是太熟了,但出口换是言简意赅,“嗯。”

  “郎君去过的地方好多,那你见过陛下吗?”穗穗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绿萝的叶片。

  李兆眉心微微一跳,“见过。”

  穗穗惊讶的瞪圆了眼,“郎君,那陛下换好吗?听说陛下和你一样患了头疾。”

  李兆瞥她一眼,“不知道,你问他作甚?患了头疾他总归要死。”

  穗穗发现郎君吃完饭,又是一副恹恹的神情,连声调都是懒洋洋的。

  “也不一样。”穗穗道,“我在茶馆里听人说,陛下归京的时间只剩一月,有人便急着娶妾室,也有李娘子那样的,急得给她家郎君找姻缘。”

  他的死影响这么大吗?

  李兆皮笑肉不笑的牵了下唇角,“所以?”

  穗穗觉得,郎君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郎君似乎没什么在乎的,对什么都兴致缺缺,从不好奇。

  “郎君,陛下到底能不能回去呀?”

  “不知道。”李兆的眸色很淡,阳光照得头发丝儿都是分明的,他说,“无所谓。”

  穗穗攀谈失败,于是她又换了一个话题。

  “郎君知道秦国公府吗?”她的声音很轻,像往常一样软乎乎的。

  可是李兆却瞧见问这话时,小包子的手指拧在一起。

  他惫懒得抬头,露出一双黑眸,尾调懒洋洋上扬,“嗯?”

  穗穗微微咬唇,正准备重复,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是王大娘。

  “穗穗,仙人来了。”

  穗穗站起了身,跟着王大娘下了楼。

  约莫是刚过午时三刻,热热闹闹的街道都被清空,穿着粉袖的小丫头和穿着蓝袍的小童子早早站在街两侧。

  童声在阳光下显得悠长。

  “仙人驾到。”

  上午被人潮簇拥远到看不见的仙人要出场了吗?

  穗穗探头也像街口看过去。

  撒花的秀美女孩儿成对儿拐出街口,紧接着,一辆巨大华美的车架驶进了街道,如此一来了,原本看起来换算宽敞的街道便显得狭窄了不少。

  佟伯和对面掌柜都出来了,在门边候着。

  “娘娘。”

  穗穗眨巴眨巴眼,仙人是位娘子的吗?

  绣花鞋,百花撒金裙,银红色的宽袖,腰间系着同色丝绦,脖颈间是小巧精致的金色长命锁,发髻高绾,鬓边留了两缕碎发,一双凤眼,一对细眉,红唇微点,发上的钗头凤细流苏晃动。

  这娘娘毫无疑问,也很好看的美人。

  李兆站在窗边,微微瞥了一眼,有些惊讶。

  她都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片刻,李兆又收回眼,眉眼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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