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她好卑微
*
乔栖读书的初中是有名的重点学校，连王杰希这离校十多年的人都对这学校有点印象，再一听说孙翔也是在这里退学的，那更是惊讶。
不过小升初考试本也没多难，孙翔只是脑子笨，也不是不学无术，考进去不难，难的是之后生存。乔栖说得挺委婉挺给孙翔留面子，王杰希这才有种合情合理感。
但这是对孙翔。
对乔栖情况就不太一样了。
王杰希本来也没打算去当那个烦人家长打探成绩，奈何学校的公告栏就摆在路边，他一眼扫过去，想看不见都不行。
男人在公告栏前停住脚步，两手揣兜，仰头注视最顶上那张稚气未褪的灿然笑脸，觉得自己还是太小看电竞行业了。
王杰希问：“这是你？”
乔栖点头：“是呀，不像吗？”
说什么像不像的，其实照片底下就写着“二年一班乔栖”呢，谁都认识中文字儿啊。
但比那还瞩目的是乔栖照片上面几个字：
“第x届全国中小学生数学联赛一等奖获奖名单”
王杰希读了这行字半天。
他低头看向旁边的姑娘，大小不一的两只眼睛里浮现出大小一样的难言情绪。
数学联赛小冠军瞧了瞧自己的照片，也转过头看向王杰希，一双大眼睛眨呀眨呀，还特好奇，这有什么好看的呀，看我干嘛呀。
王杰希：……她这是没自觉还是压根不当回事？
公告栏不大，但整整齐齐摆了有三块，王杰希长腿一迈就从第一块跨到了第二块。
“第x届叶圣陶杯作文大赛二等奖获奖名单二年一班乔栖”
王杰希：这比赛我记得，拿奖好像不难，嗯。
于是他的视线只在同一个名字上停了下，很快又往第三块公告栏挪过去。
小姑娘也背起两手跟着她家临时监护人，像个小老头似地走呀走呀。
俩人走到了第三块公告栏。
王杰希一点都不意外地对上乔栖俩字，视线再往上挪——
“第x届B市中小学生英语演讲比赛获奖名单。”
王杰希：……合着她还是个散人？
其实这三块板子上重复的名字不少，好学生普遍在多个不同科目也是好学生，但那些人都和王杰希没什么关系，他只认识身边这个好学生。
这个好学生，不仅学习好，还会打荣耀。
其实王杰希猜也能猜的出来她成绩好，唯一没猜到的就是她本人似乎根本不在意，像在看别人的事情。
王杰希侧了侧头，看向那个已经无聊地拿脚尖画圈圈的小姑娘。
他问：“你学习挺好？”
乔栖点头：“是挺好的呀”
“不偏科？”
“偏。”
“偏语数英？”
“我偏必修科。”
王杰希：？
王杰希至少也上过近十多年的学校，听过偏理的偏文的或只偏单个科目的，就算是偏数学但物理差的也还是有的，但他真是头一次听说只偏必修科的。
王杰希顿了顿，“所以你是美术不好？”
乔栖点头，“嗯”
“有多不好？”
“……我画皮卡丘，同学问我是不是在画百变怪”
“音乐呢？”
“……小学合唱的时候老师让我跟着大家对口型，不让我唱”
“政治？”
“我、我不太关心国家大事，但我知道主席万岁……”
“……你们有电脑技术课吗？”
“……”
乔栖都想哭了，她都说了她只偏必修科，这个人为什么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非要刨根问底，非要戳伤口呢。
“windows系统除了word和网页，我一个都不会用……”
王杰希：……我弟弟妹妹都会用。
根据至今为止和乔栖相处的经验，王杰希很快意识到这姑娘虽然不是不懂装懂，但平日还是很会扬长避短的，至少你一眼看不出来她究竟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这点倒是和喻文州有点像，毕竟一眼看上去喻文州也没长一副手残的样子——虽然在王杰希的荣耀概念里，手残的样子就是喻文州的样子了。
王杰希理解了一下这个意思，“所以你是喜欢理论知识？”
小姑娘晃了晃脑袋：“没有，可我毕业要必修科成绩嘛。”
这浑然不在意还悠然自得的样子，和大半年前那个打荣耀时毫无胜负欲的蓝雨新人完美重叠在一起，让王杰希额角一跳。
王杰希顺着猜测：“……你为了考试所以努力学习？”
小姑娘认真点头：“嗯嗯，学习多累呀，我只想玩游戏。”
十多年了，王杰希头一次见到这么现实还不思进取的学霸。
王杰希在校时成绩算不得差，只是后来玩了荣耀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但不管是学习还是荣耀，只要是他眼下在做的事，他都不会轻易放弃。
于是时隔大半年，微草好爸爸再次对乔栖犯了那如同强迫症一般的职业病，试图矫正这种不上进的问题儿童。
王杰希：“学习要努力，中考要好好考，高中上市重点，将来上好大学，211和985总得去一个，力争清北，保底也要一本。”
乔栖：“……”
请不要以为学习好的人都能考上清北呀！
呜！
阿希太严格了！
学校总是会在自己离开后翻新，乔栖看得新奇，逛大街似的走走停停，王杰希也由着她给他当导游，还在想她也是难得有这样嘴都停不下来的模样，倒是比平日的表现更符合年龄一点。
女孩子和操场上那些学生穿得如出一辙，背对教学楼朝王杰希笑的时候，王杰希觉得自己像在翻一本乔栖的相册，那些只属于她的回忆通通被这个人无私地分享给了他。
这座学校和王杰希没有半点关系，是个外人，可每当她说起时，他又有种自己本就在这里生活过的错觉。
因为他似乎能看到她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她会跟他讲，食堂在那栋只有两层的楼里，他们学校的食堂每天中午都要排好长的队，她总是挤不进去，如果饿急了就只能买面包吃了。
她还说自己在大课间活动时喜欢摸到体育器材室的背面，因为那里有个野猫能钻进来的小洞，别人都不知道，所以她能一个人独占猫咪的肉垫，霸占了一年多。
路过花园时，她还要指着一处封上电网的高墙跟他讲那里是孙翔拉着她逃课出去买麻辣烫的地方。
王杰希眼神一闪，盯着那处墙，如同在看待一个教坏好孩子的不良少年，冷声问：“你还跟着他逃课？”
乔栖这才想起自己这是对要她考清北的监护人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连忙摸摸鼻子，小声纠正，“就是自习课……因为太饿了嘛”
“因为中午抢不到饭吃？”
“是呀……”
“总不可能大家都抢不到吧？你们学校不管？”
“没有，只是我不喜欢挤来挤去的……”
可不挤不抢就要干等到残羹剩饭才能果腹，乔栖还在心塞塞地想，初中生的生活真是如同社会缩影一般现实而残酷呐。
作为一线城市居民，她至今都还学不会怎么抢早高峰，别说食堂了，就连放学时都会被人群挤到第三四辆公车来了才能走人，每次都是眼巴巴看别人挤上去被车运走，除非跟着同学或孙翔一起走，否则是一定抢不进去的。
王杰希微拧起眉，忽然说了一声，“难怪了。”
乔栖很茫然：“啊？”
王杰希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乔栖明显感觉到他的视线从高往低，笔直且专注地停在她发顶，虽然他两手都还揣在口袋里，可那双向来明察秋毫的大小眼此时就像一把尺子，无声丈量小姑娘远低于自己的身高，甚至还露出一点了然来。
一米八的王杰希正在俯视她，表情严肃。
一米六不到的乔栖扁扁嘴巴，好生委屈。
她发育慢一点怎么啦，蓝雨大家基本都一米八不到的个子，她入乡随俗没什么问题呀，和她吃不吃饭没有关系的，小卢前辈每天吃她的两三倍有余，哪里都不见长啊，王杰希前辈这分明是歧视嘛。
小姑娘腮帮子一鼓，脑袋一扬就想为自己的基因发出灵魂抗议。
结果王杰希先一步步伸手按回了她的脑袋，“你们这几天都来微草食堂吃，回去之后我会跟喻文州说的。”
乔栖瞪大了眼睛，把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马尾辫摇得直晃，还顺便把他的手给甩下去了，“不用不用！我们队长日理万机，前辈你不要打扰他工作呀！”
同为队长的王杰希沉默了一秒，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并且坚定了要打扰日理万机喻文州的打算。
王杰希扫了她一眼，“那你自己能好好吃饭？”
乔栖这回脑袋变成了坏掉的水龙头，嗯嗯嗯点头，“蓝雨不用抢，饭菜还好吃，我有好好吃饭的！”
“……微草饭菜不好吃？”
“……？好吃！”
“哪个更好吃？”
“……都好吃”
“中考毕业前，至少长得160，知道吗？”
“……我、我会用心祈祷的。”
“要脚踏实地。”
“在踏呢！”
走在王杰希背后的小姑娘像个兔子尾巴，又双叒叕委屈成了一团，她觉得自己好辛苦，她才十四岁，就要被迫承受这么多不符合年龄的压力。
她好卑微。
她不叫乔栖，叫乔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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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栖读书的初中是有名的重点学校，连王杰希这离校十多年的人都对这学校有点印象，再一听说孙翔也是在这里退学的，那更是惊讶。
不过小升初考试本也没多难，孙翔只是脑子笨，也不是不学无术，考进去不难，难的是之后生存。乔栖说得挺委婉挺给孙翔留面子，王杰希这才有种合情合理感。
但这是对孙翔。
对乔栖情况就不太一样了。
王杰希本来也没打算去当那个烦人家长打探成绩，奈何学校的公告栏就摆在路边，他一眼扫过去，想看不见都不行。
男人在公告栏前停住脚步，两手揣兜，仰头注视最顶上那张稚气未褪的灿然笑脸，觉得自己还是太小看电竞行业了。
王杰希问：“这是你？”
乔栖点头：“是呀，不像吗？”
说什么像不像的，其实照片底下就写着“二年一班乔栖”呢，谁都认识中文字儿啊。
但比那还瞩目的是乔栖照片上面几个字：
“第x届全国中小学生数学联赛一等奖获奖名单”
王杰希读了这行字半天。
他低头看向旁边的姑娘，大小不一的两只眼睛里浮现出大小一样的难言情绪。
数学联赛小冠军瞧了瞧自己的照片，也转过头看向王杰希，一双大眼睛眨呀眨呀，还特好奇，这有什么好看的呀，看我干嘛呀。
王杰希：……她这是没自觉还是压根不当回事？
公告栏不大，但整整齐齐摆了有三块，王杰希长腿一迈就从第一块跨到了第二块。
“第x届叶圣陶杯作文大赛二等奖获奖名单二年一班乔栖”
王杰希：这比赛我记得，拿奖好像不难，嗯。
于是他的视线只在同一个名字上停了下，很快又往第三块公告栏挪过去。
小姑娘也背起两手跟着她家临时监护人，像个小老头似地走呀走呀。
俩人走到了第三块公告栏。
王杰希一点都不意外地对上乔栖俩字，视线再往上挪——
“第x届B市中小学生英语演讲比赛获奖名单。”
王杰希：……合着她还是个散人？
其实这三块板子上重复的名字不少，好学生普遍在多个不同科目也是好学生，但那些人都和王杰希没什么关系，他只认识身边这个好学生。
这个好学生，不仅学习好，还会打荣耀。
其实王杰希猜也能猜的出来她成绩好，唯一没猜到的就是她本人似乎根本不在意，像在看别人的事情。
王杰希侧了侧头，看向那个已经无聊地拿脚尖画圈圈的小姑娘。
他问：“你学习挺好？”
乔栖点头：“是挺好的呀”
“不偏科？”
“偏。”
“偏语数英？”
“我偏必修科。”
王杰希：？
王杰希至少也上过近十多年的学校，听过偏理的偏文的或只偏单个科目的，就算是偏数学但物理差的也还是有的，但他真是头一次听说只偏必修科的。
王杰希顿了顿，“所以你是美术不好？”
乔栖点头，“嗯”
“有多不好？”
“……我画皮卡丘，同学问我是不是在画百变怪”
“音乐呢？”
“……小学合唱的时候老师让我跟着大家对口型，不让我唱”
“政治？”
“我、我不太关心国家大事，但我知道主席万岁……”
“……你们有电脑技术课吗？”
“……”
乔栖都想哭了，她都说了她只偏必修科，这个人为什么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非要刨根问底，非要戳伤口呢。
“windows系统除了word和网页，我一个都不会用……”
王杰希：……我弟弟妹妹都会用。
根据至今为止和乔栖相处的经验，王杰希很快意识到这姑娘虽然不是不懂装懂，但平日还是很会扬长避短的，至少你一眼看不出来她究竟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这点倒是和喻文州有点像，毕竟一眼看上去喻文州也没长一副手残的样子——虽然在王杰希的荣耀概念里，手残的样子就是喻文州的样子了。
王杰希理解了一下这个意思，“所以你是喜欢理论知识？”
小姑娘晃了晃脑袋：“没有，可我毕业要必修科成绩嘛。”
这浑然不在意还悠然自得的样子，和大半年前那个打荣耀时毫无胜负欲的蓝雨新人完美重叠在一起，让王杰希额角一跳。
王杰希顺着猜测：“……你为了考试所以努力学习？”
小姑娘认真点头：“嗯嗯，学习多累呀，我只想玩游戏。”
十多年了，王杰希头一次见到这么现实还不思进取的学霸。
王杰希在校时成绩算不得差，只是后来玩了荣耀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但不管是学习还是荣耀，只要是他眼下在做的事，他都不会轻易放弃。
于是时隔大半年，微草好爸爸再次对乔栖犯了那如同强迫症一般的职业病，试图矫正这种不上进的问题儿童。
王杰希：“学习要努力，中考要好好考，高中上市重点，将来上好大学，211和985总得去一个，力争清北，保底也要一本。”
乔栖：“……”
请不要以为学习好的人都能考上清北呀！
呜！
阿希太严格了！
学校总是会在自己离开后翻新，乔栖看得新奇，逛大街似的走走停停，王杰希也由着她给他当导游，还在想她也是难得有这样嘴都停不下来的模样，倒是比平日的表现更符合年龄一点。
女孩子和操场上那些学生穿得如出一辙，背对教学楼朝王杰希笑的时候，王杰希觉得自己像在翻一本乔栖的相册，那些只属于她的回忆通通被这个人无私地分享给了他。
这座学校和王杰希没有半点关系，是个外人，可每当她说起时，他又有种自己本就在这里生活过的错觉。
因为他似乎能看到她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她会跟他讲，食堂在那栋只有两层的楼里，他们学校的食堂每天中午都要排好长的队，她总是挤不进去，如果饿急了就只能买面包吃了。
她还说自己在大课间活动时喜欢摸到体育器材室的背面，因为那里有个野猫能钻进来的小洞，别人都不知道，所以她能一个人独占猫咪的肉垫，霸占了一年多。
路过花园时，她还要指着一处封上电网的高墙跟他讲那里是孙翔拉着她逃课出去买麻辣烫的地方。
王杰希眼神一闪，盯着那处墙，如同在看待一个教坏好孩子的不良少年，冷声问：“你还跟着他逃课？”
乔栖这才想起自己这是对要她考清北的监护人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连忙摸摸鼻子，小声纠正，“就是自习课……因为太饿了嘛”
“因为中午抢不到饭吃？”
“是呀……”
“总不可能大家都抢不到吧？你们学校不管？”
“没有，只是我不喜欢挤来挤去的……”
可不挤不抢就要干等到残羹剩饭才能果腹，乔栖还在心塞塞地想，初中生的生活真是如同社会缩影一般现实而残酷呐。
作为一线城市居民，她至今都还学不会怎么抢早高峰，别说食堂了，就连放学时都会被人群挤到第三四辆公车来了才能走人，每次都是眼巴巴看别人挤上去被车运走，除非跟着同学或孙翔一起走，否则是一定抢不进去的。
王杰希微拧起眉，忽然说了一声，“难怪了。”
乔栖很茫然：“啊？”
王杰希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乔栖明显感觉到他的视线从高往低，笔直且专注地停在她发顶，虽然他两手都还揣在口袋里，可那双向来明察秋毫的大小眼此时就像一把尺子，无声丈量小姑娘远低于自己的身高，甚至还露出一点了然来。
一米八的王杰希正在俯视她，表情严肃。
一米六不到的乔栖扁扁嘴巴，好生委屈。
她发育慢一点怎么啦，蓝雨大家基本都一米八不到的个子，她入乡随俗没什么问题呀，和她吃不吃饭没有关系的，小卢前辈每天吃她的两三倍有余，哪里都不见长啊，王杰希前辈这分明是歧视嘛。
小姑娘腮帮子一鼓，脑袋一扬就想为自己的基因发出灵魂抗议。
结果王杰希先一步步伸手按回了她的脑袋，“你们这几天都来微草食堂吃，回去之后我会跟喻文州说的。”
乔栖瞪大了眼睛，把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马尾辫摇得直晃，还顺便把他的手给甩下去了，“不用不用！我们队长日理万机，前辈你不要打扰他工作呀！”
同为队长的王杰希沉默了一秒，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并且坚定了要打扰日理万机喻文州的打算。
王杰希扫了她一眼，“那你自己能好好吃饭？”
乔栖这回脑袋变成了坏掉的水龙头，嗯嗯嗯点头，“蓝雨不用抢，饭菜还好吃，我有好好吃饭的！”
“……微草饭菜不好吃？”
“……？好吃！”
“哪个更好吃？”
“……都好吃”
“中考毕业前，至少长得160，知道吗？”
“……我、我会用心祈祷的。”
“要脚踏实地。”
“在踏呢！”
走在王杰希背后的小姑娘像个兔子尾巴，又双叒叕委屈成了一团，她觉得自己好辛苦，她才十四岁，就要被迫承受这么多不符合年龄的压力。
她好卑微。
她不叫乔栖，叫乔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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