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一个月_盛世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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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一个月

  忽起了一点并不大的声响。

  长孙明眼睫颤了一颤,那不大的声响便大了,朱红的东宫大门自内缓缓打开,执灯宫女们垂首鱼贯而出,原本昏暗不明的长廊宫墙,亮堂起来。

  执灯宫女们几没有发出声音,执着琉璃宫灯自左右二侧分立开,灯火自琉璃灯罩透出,映射在厚雪宫墙,虚幻难辨。

  长孙明冻得发懵,肩上发上落满了雪,她费力地抬眼,一道颀长的身影渐渐靠近,那人一身缀裘织金白袍,玉冠高束着发,身旁是执着避雪罗伞的内侍。

  她闭闭眼又睁开,终于反应过来,那是混蛋长孙曜。

  长孙曜至长孙明身前半丈开外止步,漠着脸看着长孙明。

  “顾长明。”

  长孙明眼睫又颤了颤,刚落在眼睫上的雪片化开,长睫瞬间沾了一层雾气,她哑声:“我师父没杀卫国公,他身上有伤,不能去大理寺。”

  长孙曜长眸微阖着,面无表情地看着长孙明。

  长孙明动作僵硬地伸手,碰到了一旁的不问。

  后头的陈炎呼吸一窒,却不敢贸然上前。

  长孙明并没有拔剑伤人,碰到不问后,有些费力地拔下不问,单手执于胸前,看着长孙曜,哑声再道:“你以前抢了我的辟离。”

  长孙曜抬眸,声音淡漠:“那又如何。”

  长孙明往前两步,将不问执到长孙曜跟前。

  陈炎的大气不敢出,紧张地看着。

  长孙明声音嘶哑而小:“你不是还想要不问吗。”

  她得到不问那一夜也是重遇见长孙曜那一夜,长孙曜那夜是想抢不问的,她同长孙曜打了一夜,才留住了不问。

  不问辟离都是春生铸的,长孙曜先抢辟离,后又想抢不问,许是有收藏宝剑的爱好,有权有势的人,有几个花钱的爱好,很正常,就好比李翊,酷爱各种名贵扇子。

  “我师父真的不能再入狱中,卫国公的事,牵扯甚多,你便是现在抓我师父也无用,让一个无辜的人给卫国公陪葬,又能有什么用。”

  “我把不问给你,你给我一个月,让我师父养养身子,养好了再让大理寺问我师父,这一个月,你们可以先查旁处,我师父和我就在燕王府,我娘还在宫里,都跑不了。”

  “我听说除了辟离和不问,还有一把君归,你要是想要,我会想办法把君归也找来给你,我就要一个月。”

  陈炎心中沉叹,君归是长孙明永远也不可能从旁处找来的。

  不问君归,这两把剑,到底与辟离又不一样。

  长孙曜拂袖打下不问:“尽说无用的废话。”

  长孙明身子微偏,垂下眼看掉落在地的不问,片刻后,又去看长孙曜:“就一个月,你给我一个月,我一定会查出真相,抓到真正的杀害卫国公的凶手给你,给姬皇后和姬家一个交代,我发誓,一个月,就一个月,如果查不出真相,我就把自己的命给你。”

  长孙曜睥她一眼,随后微偏了眼眸。

  长孙明又哑声低道:“你还想要什么,我有的,都给你。”

  长孙曜眸子一转,目光再次落在长孙明身上,乜着她冷道:“你有什么,可笑。”

  长孙明平静地看他:“命,你讨厌的我的命。”长孙曜有多瞧不上她,她都知道,他有多想杀她,她也知道。

  长孙曜微微敛眸,抬袖间一把指刀飞向长孙明。

  长孙明不躲不避,指刀划落长孙明耳侧几根碎发。

  长孙曜绷着脸看了长孙明很久,忽地出声:“陈炎。”

  陈炎上前,躬身行礼。

  长孙曜眼神冰冷地看着长孙明,冷声下令:“把她丢出去,都丢出去。”

  “长孙曜——”长孙明不知从哪忽来了力气,猛地拽住长孙曜的衣袍,不让长孙曜走。

  “我求你,就一个月。”

  长孙曜眼睫颤了一下,他没看长孙明,扯回衣袍大步离开。

  陈炎上前拦下长孙明,捡了不问递给长孙明,藏起无奈,道:“燕王,请回。”

  天将明时,长孙明才拖着身子回来,李翊裴修守在车驾前一夜未眠,司空岁因着重伤,时昏时醒,长孙明回来时,司空岁是昏着的。

  李翊冻得发懵,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挨冻,却没吭一声,看长孙明面上白得吓人,小心地轻声唤:“阿明。”

  长孙明羽睫轻轻颤着,抬起沉重的眼看李翊。

  杨弃也冻了一晚,脸色比李翊裴修还难看,见着长孙明回来,起身强撑着走到长孙明面前,冻了一夜,他的身体都发僵了,他微一躬身,对长孙明行礼,差点就直不起腰。

  他说话时,也冻得打颤:“燕王,下官是奉命行事,请燕王勿再为难下官。”

  长孙明沉默看着杨弃,将不问丢给裴修,裴修接下,上前,担心急唤:“阿明。”

  长孙明看着李翊裴修二人,低低说了句无事,而后再次看向杨弃,虚弱疲惫地道:“我师父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杨弃怔怔看他,明白了,默了许久后,行礼再道:“下官得罪了。”

  杨弃话音刚落,一阵马蹄狂奔声传来,几人策马赶来,入了众人眼,来人皆着东宫亲卫军甲胄,为首那名侍卫动作干净利落地跳下马,快步至杨弃面前,说了两句。

  杨弃意外看长孙明一眼,退下。

  侍卫又至长孙明前,躬身行礼,执起双手,掌心赫然呈着一枚银色纂刻姬字的指刀。

  是长孙曜的悬心指刀。

  侍卫道:“太子殿下说,一月为期。”

  将司空岁送回房后,长孙明也没有回房休息,她将二人带回了自己院,将自己和长孙曜的一月约定说了,只不过,瞒了她要将命给长孙曜这件事。

  李翊很是意外,道:“看不出来,长孙曜还有是人的时候。”

  前几日长孙曜带着金廷卫来抓司空岁时,分明是随时都能杀人的模样。他与长孙曜接触不多,但不得不说,每次都觉得长孙曜不太是个人,那脾性太差了。

  长孙明捧着热茶小口小口的喝,怀里那把悬心指刀好像在时刻提醒她,她同长孙曜的一月之约。

  许久后,她淡声道:“我也很意外。”

  裴修神色不轻松,道:“可一个月内若是查不出,师父岂不是还要入狱,师父这次伤得这么重,便是华星大夫再厉害,一个月也不可能完全好。”

  他更怕,司空岁再入狱就再回不来了,现在的情况对司空岁太不利。长孙明不说话,一口接一口地喝茶。

  李翊心里来气,道:“不知道哪个旮旯里,藏着偷学了明泉十三的亡命徒,拿了钱杀了卫国公,干这等混账事。”

  他料定是那等杀手死士,干出了这种事。

  裴修觉此事定没有那么简单:“这件事怕是一开始就是冲着师父来的,或是说,一开始就是冲着阿明来的,故意陷害师父的。”

  他自是相信长孙明所说,司空岁没有杀卫国公,那杀卫国公的人故意用明泉十三,不就是要陷害司空岁,可司空岁只是普通人,陷害司空岁又有何用,定是冲着长孙明来的。

  李翊裴修你一言我一句,说了一个时辰,将卫国公案前前后后各个疑点分析了,又将卫国公府的仇敌一个个算来,长孙明只听着,喝茶,直到二人说罢,她方放下茶盏。

  “你们说的对。”

  东宫这二十几日的京中密折,每日必有一本是燕王府的,就搁在一叠折子最头上那本,长孙曜每日处理完政务便看。

  今日燕王府这本折子同往日无甚差别,长孙明司空岁二人不出燕王府,司空岁伤渐好,李翊暗下重金买卫国公一案的消息,但仍无进展。

  长孙曜漠着脸掷了密折。

  待午后,陈炎自外头进来,又递上一本折子,还是燕王府的,陈炎禀道:“方燕王与司空岁出了燕王府。”

  看着燕王府的影卫觉此事还是要禀的,便又递了折子,除了特别标写密信的密折,普通的密折陈炎都是可看的,像燕王府这些密折,陈炎都是有看过再上禀,以便在长孙曜问时,能答出详细。

  “已查清,长孙明是带司空岁去砚山休养。”陈炎简单说道。

  长孙曜冷着脸,看罢折子,又将折子掷了,起身至一旁的绿心兰前,轻拨了几下兰花。

  陈炎收回视线,想起在京中第一次见长孙明,长孙明就砸烂了长孙曜一盆绿心兰,那晚长孙明活着出了幽园也是个奇迹。

  长孙曜指尖忽地收紧,捏住绿心兰的花瓣,转身看陈炎,他的面色变得很奇怪:“砚山?”

  陈炎一顿,应是。

  绿心兰落地,石子土块将绿心兰压住,陈炎心跟着摔了下去,他屏息看着,面色白了几分,这兰花在东宫可同小祖宗没区别,好在这小祖宗是长孙曜自己砸的。

  长孙曜根本没顾上绿心兰,怒而提声:“马上派人把那个混账追回来!”

  陈炎一吓,顾不上地上的小祖宗了,躬身应是,疾步往外去。

  长孙曜压着气,在殿内大步来回,一股气从心底冲上,他脸一黑,大步出了书房,越过前头的陈炎,冷声下令:“立刻安排。”

  这是长孙曜要自己去的意思,陈炎又惊又疑,但不敢问,躬身再道:“是。”

  待出东宫,陈炎方反应过来,砚山温泉虽有名,离京只半日的路程,可司空岁一身的伤,去砚山做什么,砚山是泡温泉浴汤的好去处,又不是治伤的好去处。

  大雪天-行车不容易,早走晚走,赶了一日一夜都没停下一刻,马都要冻死了,外头赶车的是一名面容可怖的中年男子,长孙明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那人是不要命的,专接些旁人不敢做的卖买。

  这是李翊花高价找来的人。

  长孙明被车颠得昏昏沉沉,又因着后头的追兵,不好让人缓些赶车。

  那日长孙明听李翊裴修分析了一个时辰,而后将她自己的打算同二人说了,二人虽被吓到,但最后都同意她的打算,这些事自是瞒了所有人,只她同李翊裴修知道。

  忽地,一阵接一阵马蹄声入耳,一小队人马赶来,将马车前后围起,赶车男子拉缰绳拉得急,马车内的长孙明险被这股冲劲摔出马车。

  长孙明没出去,只听得一两声打斗,随后便听得有人高声,人跑了,不必管了,那赶车人轻功了得,要逃容易得很,再往后,长孙明便听得长孙曜怒吼的声音。

  “顾长明,立刻给孤滚出来。”

  长孙明懵了一下,她没想到,长孙曜自己追来了,她深呼了口气,缓了缓,抓起一旁的不问,打起厚实的毛毡车帘,跳下马车,抬眼便看到面色吓人的长孙曜。

  一名侍卫上前,砍了毛毡车帘。

  马车内平放了一张矮榻,侍卫进去将矮榻上的厚衾掀开,面色一变,拖着矮榻上的假人,跳下马车的同时,提高了假人,禀告:“回太子殿下,是假的。”

  长孙曜彻底明白了,跳下马,一把攥起长孙明的衣襟:“你耍孤?!”

  长孙明抬手,掰长孙曜的手:“我去砚山休养游玩几日,怕一个人无聊,带个假人陪玩不行吗?难道我去个砚山还得征求你同意?”

  长孙曜又一把攥住长孙明的后颈,把她拎过来,压着火气怒道:“你去砚山?这是砚山?!”

  许是因为骑了一日一夜的马追她的原因,长孙曜的手冻得吓人,长孙明瞬起了一身的小疙瘩:“马夫不认路,走错了。”

  “好!好!好得很!”长孙曜恨不得掐死长孙明,他难道看不出来,那中年男子不是马夫!

  “司空岁在哪里?!”

  长孙明硬着头皮回道:“在燕王府。”

  “燕王府?!”燕王府里哪来的司空岁,长孙曜的脸色难看到无法形容,“你这个混账东西,胆敢欺骗孤!”

  在他跟前做苦肉计,想冻死在东宫外,说什么一个月,竟是骗他!现下司空岁跑了,这混账东西语气都硬了不少。

  “我没骗你!”长孙明冻得发抖,揪住长孙曜的手,狠狠拧了一下。

  长孙曜吃痛,没有松开长孙明,反将长孙明拽得更紧,怒声:“你说一个月,这就是你说的一个月?!你这一个月做了什么?!”

  “真相呢?!同孤说什么一个月找出真相,孤真是见了鬼,才信了你的鬼话,你找哪儿去了?你这一个月合就在燕王府躺着,想着怎么骗孤?!你这个放肆的混账!”

  “我没有骗你!”长孙明反驳。

  长孙曜气得发颤:“事到如今,你还敢说没有!”

  “我说了,找不到就把自己的命给你!”长孙明猛地扬声。

  她从袖中取出长孙曜的那枚悬心指刀。

  “我没跑。”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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