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甜或苦_盛世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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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甜或苦

  天牢通道并不宽敞,霜降寒露并金廷卫将出口堵严实。

  长孙曜步子并未停顿:“儿臣会和母后说清楚,但不是现在。”

  姬神月看一眼长明:“把她放回去,再到坤仪宫同我说清楚。”

  “不行。”长孙曜在姬神月前站定。

  长明冰凉的手扶在长孙曜颈侧,微微撑起身子,嘶哑出声:“放我下去。”

  长孙曜扣在她腰间的手收了些力:“不行。”

  “长孙曜,放开我。”她微微仰起脸,声音越发地无力,覆在长孙曜颈侧的掌却稍稍加了力。

  长孙曜长眸低垂,沉默良久,终于轻轻松开她,令长明脚落了地去,长明一臂扶在长孙曜肩颈处,囚服卷起小半,露出病态白的小臂,高束的墨发半掩着憔悴的面容,微一抬眸,露出浅琥珀色的眸子。

  发觉姬神月将视线落在她的小臂,长明侧身收了手,不露痕迹地又叫囚服将小臂遮挡住。

  长孙曜面色陡然一变,拉住长孙明的手,将她挡在身后,推起长袖,露出两点金针红纹,立刻明白过来。

  长明挣回手,又叫他立刻握住,暖泉似的力量自他掌中渡过来,身上刺骨的痛与压制渐渐缓了下来。

  长孙曜轻颤将长明拥在怀中,回身看长孙无境,不敢置信地质问:“拿这种东西来对付她,这就是你一朝天子的气度?!”

  姬神月看到长明臂上金针自也立刻明白过来。

  长孙无境怒极反是平静,乌黑发沉的眸色越发晦暗,冰冷地看着被长孙曜掩在怀中的长明:“她是犯下欺君死罪死囚贱婢,封她武功有何不可,她若伤及无辜人,谁又来担这个责?”

  “她能伤什么人?她会伤什么人!”长孙曜气得颤抖,但凡她狠心些,难道还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她是悲悯最甚的那人。

  无法形容的愤怒和耻辱窜上长孙无境的心头,他的儿子,这该死的长孙曜是他的儿子!这混账东西是他的儿子,是大周的储君!为这一个女人,这样忤逆他,他再清楚不过长孙曜的性子,他能容忍长孙曜的放肆嚣张,能容忍长孙曜的所有的破脾气,唯独不能忍下长孙曜对她的情。

  他压着满腔怒火,看着面前同他有五六分相似的脸,那种无法言说的怒火烧的越发令人恼怒。

  “太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你何必问!”长孙曜俯身将长明抱起。

  陈炎执起未出鞘的长剑上前,横挡霜降寒露二人之间,直将二人逼至两侧,数十亲卫并列,将金廷卫逼退至两侧,生生辟出一条路来。

  姬神月抬掌拦在长孙曜身前,冷声:“你即便带她走出去,你和她也不会有以后。”

  “会有。”长孙曜用身体挡开姬神月,“母后,儿臣的以后就是她。”

  姬神月一滞,骇然看他:“曜儿?”

  数十东宫亲卫紧随长孙曜左右而出,余下亲卫拦下禁军金廷卫。

  长孙无境手中长剑刺入铁壁,断剑声刺耳地撞入众人耳中。

  天牢拥挤狭小,又是这样特殊的情况,真要动起刀剑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长孙无境睥睨姬神月,凛声质问:“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姬神月回身看他,冷笑反斥:“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顾氏这个女儿还是你认回的儿子。”

  长孙无境快步近前,一把攥住姬神月的手腕,下一瞬又叫姬神月甩开。

  姬神月很是不耐翻一眼长孙无境,余光瞥见诸赢欲带人追出,抬掌冷看诸赢,霜降上前,一巴掌扇得诸赢偏了脸。

  诸赢低垂着脸,视线极微偏了一些,姬神月的脸入了眼底,又极快垂首。

  姬神月眸色沉沉看诸赢:“退下!”

  长孙无境看一眼诸赢又看姬神月,冷笑不止,上前攥住姬神月:“姬神月,朕才是大周之主,朕是你的主!”

  姬神月指上绚丽的宝石冰冷妍丽,她靠前些许,玉白的指掌在长孙无境后颈。

  余下禁军金廷卫齐齐垂首而跪,无人敢抬头。

  冰冷的宝石抵在长孙无境颈侧,姬神月眸色冰冷讽刺道:“我的主?你同我不过是各取所需,我姬家还在,我还在,东宫之事我会处理。”

  “大周之主不会是你,也不会是我,这皇位不是凭你一人登上的,这天下也有我一半。”

  长孙无境反手将她紧扣住,往上一提:“这么多年,你没一点收敛!”

  姬神月迎上他晦暗阴冷的眸,不耐:“你还是一样卑鄙,真叫我恶心。”

  长孙曜将长明袖袍卷起,长明躲闪着将手往回缩,微微侧过身子,浓墨似的长发倾泻下,遮挡住苍白的脸,水汽氤氲,二人身上带着热意的湿。

  衣袍系带突然抽开,长明身体僵硬。

  长孙曜眼眸微垂,声音略微发颤:“别动。”

  长明身上的囚服叫他脱下,只留裹胸小衣,大面积的肌肤突然裸露,病态白的肌肤上染上一层薄粉,她偏头咬紧唇不看他。

  长孙曜轻握住长明的手,十指相扣间,长明叫他轻拥入怀中,源

  源不断的力自掌中而入,汇自四肢百骸,刺入后颈、蝴蝶骨、臂上、膝侧的十数枚金针缓缓而出。

  取针虽不似金针入体时痛苦,但也非常人能忍,长明紧咬着牙,一声未吭,长孙曜眼角赤红,身子轻颤,揽在她腰间,不断将力汇与她,他低下头,额间抵在长明汗湿的额。

  长明汗湿的发贴在后背肩颈,十三枚金针出体,身子陡然往下一沉,又叫长孙曜紧揽住,长孙曜迅速取过灰蓝色大氅将她裹住,将浑身发颤的长明紧拥住抱至一旁矮榻。

  长明汗湿的下巴轻抵在长孙曜肩上,指尖还打着颤,掌在她腰侧后背的手还在发颤,她偏过脸,长孙曜眼底的赤色叫她怔住。

  她挣了挣,却又叫他更为用力地抱住。

  “太子殿下,皇后殿下往重华殿来了。”

  陈炎并不轻松的声音突然自外间响起。

  长孙曜应声,又将她拥紧,低哑着声道:“沐浴后睡一觉就好了,不必担心。”

  长明知道世家大族与皇族有多看重血脉,他还是这样的身份,她同他本就是不可能:“长孙曜,我不、”

  唇上落下一个温柔微凉的吻。

  极温柔又极为珍重,只轻轻的碰触。

  长明滞住。

  长孙曜掌在她面上的指轻轻揩去她面上的水雾,他低头轻抵在她额间:“不要说。”

  短暂的温存后长孙曜起身唤扁音。

  扁音垂首而入。

  长孙曜吩咐罢,又看长明,旋即快步出了浴室。

  与此同时,殿门关阖的声音与叩拜声也透过几扇殿门传入长明耳中。

  姬神月面色冷漠,长孙曜平静而立,待姬神月近前,与姬神月见礼。

  姬神月视线落在紧闭的浴房殿门,神色冷漠地收回视线,略立片刻,缓步出了内殿,至外殿矮榻茶案。

  霜降寒露并立二侧,侍奉姬神月入了茶案。

  长孙曜又行一礼,于姬神月对面坐下,霜降寒露并陈炎等人分立二侧,席地跪下垂首。

  薛以低垂着眉眼烹茶。

  姬神月清楚,今日能闹出这等事,长孙曜必然不会是才知长明身世问题:“什么时候知道她身世的?”

  “显罗阿莫耶刺杀后不久。”长孙曜没有隐瞒。

  那是长明入京不久后,姬神月敛眸冷问:“前些日子送进坤仪宫关于仙河云州的折子,不,还有送到正和殿、端王府、肃国公府的折子,都是你安排的。”

  “是。此事同她无关,她并不知此事,玉凝儿之事她也不知道。”

  姬神月端盏轻抿一口,皱眉又放下,唤霜降,这方才又去看长孙曜。

  长孙曜抬掌屏退薛以,换了霜降烹茶。

  “你连我都瞒着。”姬神月面色冷漠不悦,倾了身子,寒露立刻捧上软靠上前。

  姬神月半倚在软靠,挑着眉眼:“早说你是个不孝子,还真是没冤枉你,我看你眼里怕不单是没了你那个糟心父皇,是连我这个母后都没了。”

  “儿臣知错。”

  姬神月一声轻哼,冷道:“她的生母是官妓,玉凝儿的出身在她的身世败露第二日就叫人传遍了京中,往上三代都是名妓,数十年前锦州傅氏傅康文之后,这等血脉,着实叫人不耻,按理她该打入奴籍为官妓,不若便是以死罪处斩。”

  “出身不是她的错,阴差阳错成为顾氏之子,入京做燕王也不是她的错。”长孙曜道。

  姬神月长指抵在杯盏沿,指尖大颗的黄宝石绚丽而冰冷:“不,你知道出身就是她的错。先辈的错后辈自也要承受,没有人犯下这等大错后,还能堂堂正正的做人,后辈还能受人敬仰享受荣华富贵,锦州傅氏谋逆犯下屠城大罪,他的后辈子孙自也该遭此罪责,这是罚也是赎罪。你昔日斥责姬珏之言,今日还需我用来斥责你?”

  “儿臣不是姬珏,她所有的错,儿臣都可以承下,儿臣会让她堂堂正正地立在儿臣身旁。”

  姬神月敛眸沉声:“姬珏只是姬家一个庶子,而你是长孙氏与姬氏唯一的嫡出血脉,大周与姬氏都将交予你。

  “苏语儿于姬珏来说,是白纸上沾染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墨点,而她与你来说,是将一张白纸浸黑徒留下一个几不可见的白点,史书该如何写你?

  “能堂堂正正立在你身旁,为你绵延子嗣者,必然不能是这样一个血脉出身的女子。”

  她抬掌,不欲长孙曜辩驳,再道:“曜儿,你不是向厌恶出身卑贱之人,最是看不上这等出身的低贱女子。”

  她很是失望:“你怎会变得这般不清醒?”

  “儿臣不是姬珏,不需要求人替儿臣庇护她,不需要她躲在见不得人处同儿臣在一起。

  “她也不是苏语儿,她品性端正,聪慧善良,有悲悯天下之心,儿臣求盛世,为的是无上皇权,她求盛世朝堂清明,是为百姓。

  “南境百姓敬她重她,便不做王,便无儿臣,她也该是铭记青史的良将。

  “史书如何写,儿臣不在意,儿臣只知,儿臣喜欢她,要她堂堂正正的立在儿臣身边。

  “儿臣是瞧不上卑贱之人,但她于儿臣来说,却是最值得敬重最令儿臣欢喜的女子。

  “儿臣即便不清醒

  ,可儿臣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在意什么。”

  姬神月觉得此事诡异得讽刺,她和长孙无境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儿子。

  “现在想来,长孙无境对我的嗤讽也并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情爱到底是苦还是甜,你心里当真无数?”

  长孙曜微垂的睫羽轻阖一下。

  殿门开阖之声突然响起,长孙曜面色一变。

  姬神月抬眸看去,长明额间碎发还贴在面颊,墨发高束在身后,步子轻重不一,金针封穴她自是知道的,便是现在将金针取出,长明还能这样走出来,已着实令人惊讶。

  扁音没能守住长明,自知失职,跪下请罪。

  长明退了些许避开起身而来的长孙曜,双手叠于额间,并不轻松地对倚坐在茶案的姬神月行礼。

  姬神月睨长孙曜一眼,淡漠看着长明轻抬指。

  陈炎快步上前,长剑未出,横挡于上前来的霜降寒露前,墨何自外而入,护在长孙曜身侧。

  长明一顿,微微垂眼,病态白的指轻落在陈炎的剑鞘推开,她缓步向前并没有看长孙曜。

  陈炎欲言又止不敢开口。

  轻颤的指叫长孙曜握住,长明顿顿抬头,对上他乌黑的眼眸,又极快垂了眼,他同姬神月的话,她都听得很清楚,姬神月说的没有错,她也没有想过留在他身边。

  她抽回手:“我早同你说过,我并不喜欢你,你不必这样为我。天牢是我自愿入的,金针也是我自愿受的,我愿意回去。”

  姬神月觑眸看长明,指尖轻扣二下茶案,视线慢慢落到面色煞白的长孙曜上:“你都听清楚了,何必”

  长孙曜一言不发,猛地扣住长明的腰肢,旋即将长明扛抱起。

  姬神月骇然张大眼眸。

  长明惊愕推开长孙曜,又叫长孙曜立刻抓住,她烫红了脸低声叫长孙曜松开,长孙曜绷着脸,这一回并未应她,半拖半扛将长明摁住,托抱起长明,直接将长明扛起。

  内殿殿门哐地一声摔阖,众人齐齐一颤,薛以躬身垂首上前,将殿门关好,打着颤不敢抬头又不敢离开。

  跪在一旁的扁音越发低了头。

  霜降寒露看得发懵,反应过来红了脸立刻低了头去,进退两难间到底选择了退,陈炎墨何垂首,抱剑执礼挡在殿门。

  姬神月活见鬼般地看着摔阖的殿门,好半晌后,敛眸睥向关门低头装死挡门的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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